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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费沧桑
稿费沧桑
郭光豹
我国的稿费制，半个世纪以来，白云苍狗，变化可真不小，年轻人是很难尽知其详的。建国初期，疾风骤雨式的战火虽告熄灭，然而，南北西东仍时有枪声。那时我刚投笔从戎，部队驻扎在农村过供给制生活。有一年春节，为参加联欢晚会，领导让我编一个反对美帝战争叫嚣的快板剧，题为《海参炒木耳》（艾森豪威尔的谐音），没想到协理员让文书把稿子寄给了《战士生活》杂志发表，不久，司务长通知我去领取稿费，原来是一块香皂。部队里来自山东、辽宁的老兵们欣喜若狂。因为大伙儿早午起床后急需用这块被称为“胰子”的小精灵洗脸，差点呼我万岁。
自五十年代中期，我发表作品日多，机关党支部书记曾找我谈话，说是上头有规定，稿费收入应按5％交纳党费。当时每篇稿费大约3元8元不等，很少超过10元的，我于是每月上交2元钱，10年未变。
“文革”初，广州军区政治部大院大字报铺天盖地，至今难忘的是大轰诗人柯原的那张，除对其作品歪曲上纲外，还扣上“精神贵族”的大帽子，要清算其稿费收入，估算其总收入3000元，并勒令上缴。继而从小道传来的消息说巴金等大作家的稿费纷纷被封冻。不久，全国上下干脆取消稿费，改发本子、纸或笔。
作为记者和业余诗人，我只好无为顺变听其自然，于心亦甚感自然。
1976年粉碎“四人帮”时，我看到一份文件揭露江青大闹灵堂向机要秘书索取毛主席的稿费，令我疑窦大凿而开，再绾上一个死结：反对资产阶级法权和取消稿费不是王张江姚搞起来的吗？她怎么还有脸索取稿费？怎么还有稿费可供索取？
随着被颠倒的历史拨正过来，从传媒得知，巴金将解冻的30万元稿费捐出来创建现代文学馆；茅盾将25万元稿费捐出来设文学奖；郭沫若将15万元稿费捐出来立科技奖；毛泽东的稿费则一直由中央办公厅保管，已有一部分发给了他的亲友……八十年代我国的稿费标准是每千字6－15元，九十年代改为10－30元。依照市场规律，一些经济效益好的报社杂志社或出版社每千字发到100元左右，大大缩短了和域外稿费标准的距离。我曾从美籍华人女作家陈若曦处得知，美国华文刊物稿费每千字大约是120美元；岑桑是常在香港刊物发表文章的作家，他说每千字约为100港元；青年诗人杨平告诉我，台湾报刊每千字在600台币左右（折合港币180元）；而在前苏联，据说每千字发到700卢布———一位访华苏联作家说，一个作家如能出版三几个长篇，购置小车或房子便不成问题；1993年深圳举行首次文稿竞价会，北京作家霍达的《秦皇父子》和广东作家郭小东的《流放者归来》参加竞拍，分别获得几十万元稿费，他俩购置小车和房子也该是不成问题了吧！
近日，看到一位老作家指责某出版社于1993年9月出版《中国当代散文八大家》一书后两年有余作家既未得到稿费也未得到样书的消息，联想国内一些报刊出版社因经济效益欠佳，拖欠或死赖不发稿费的丑闻不断被曝光，内心不由生出许多苦涩来。“作家是报刊出版社的衣食父母”这句经典性的话语常常挂在他们的嘴皮上，可是，一到利益攸关时刻，就连“衣食父母”都不要了，脸也挺厚，心也挺狠，情也挺绝。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均是喻世事变化的成语，愿我国的稿费制能朝着正规方向发展，让沧海变成桑田，而不要让良田变成沧海；愿天上云层幻成典雅优美的霓裳羽衣，千万莫要幻成难看的癞狗。
《深圳特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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