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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流行“马娃衫”
小镇流行“马娃衫”
张纯汉
小镇青年马阿三，风流倜傥，在穿着打扮上总是屡屡超前、独树一帜。当年，小镇第一位穿
上西装的是他，第一位买来牛仔裤的也是他，的的确确一位时髦青年，人称“时髦三郎”或
“十（时）三郎”。眼下流行这“马娃衫”，似乎专跟他有缘，又使他出尽了风头。
一
某市有家叫“思俪苑”的个体时装店，一年前从外地小商品市场进来一批杂牌装，因款式怪
异、做工粗糙，自到货那天起便一直无人问津，店家嫌其空占货位，干脆连样品架上的样品
也取下，让它一同“睡”在仓库里。
那天，阿三出差到某市，有心逛逛时装店，便进了这家“思俪苑”，一抬头，就被包围在披
红挂绿的世界里了：“卡地亚”、“蒙妮莎”、“爱德华”、“迷尔舒”、“碧其挺”……
好新鲜呵，小镇毕竟比不上都市。
阿三早对小镇时装店里那些“青一色”腻烦了，眼下这“春色满园”的世界，不免在脑子里
时时闪过模特们着新奇怪异之装款款而行的镜头，真是挡不住的诱惑。扫射的目光终于停留
在一件叫“香侬”的新式拉链衫上。咦，服装也有香臭之分，怪！随即试穿，不中，脱下。
另换一件，“××县服装厂”，不成。就这样三番五次地挑，里里外外地拣，结果是笼里拣
花花了眼。
店主是位年轻的姑娘，平时总有许多小伙子大姑娘上她的店里来笑笑闹闹，小的们那种求美
心理，她料如指掌。因此，就尽拿大家调皮，的的确确一位“野姑娘”。刚才，阿三的举动
早被她料定是位花钱不足惜，冒充不知欺的“好乖乖”，一时兴起，“恶作习”就来了：主
动凑上前来，对着阿三，甜甜地一个笑靥：“师傅，您好，谢谢光临小店，小店谒诚为您当
参谋，本小店从珠海特区进来一批款式新颖的名牌港澳装，它的特点是最能体现男性美，令
您的夫人，不，您的恋人更倾心于您。这下，我就拿去。”
一会儿，姑娘就变魔术般地在阿三面前展现出一件怪模怪样的上装来，只见：通红的颜色肥
大的袖，胸前绣些鸡鸭狗，背后印有ＯＰＱ。乍一看，阿三也就有些挡不住。
姑娘似乎早猜透了阿三的心，忙接上话来：“这种服装目前在港澳颇为流行，当然啰，在内
地可能就有一个过程，不过，什么东西都是从不习惯到习惯的，要是大家都穿起来了，您再
接受它，有啥意思，不就是跟着人家的屁股转了吗？”姑娘理了理额前染黄了的一丝乱发，
狡黠地看了一下一本正经的阿三，继续说；“如不放心的话，就先让您穿回去让人瞧瞧，真
的觉得太时髦的话，请您来退货或调换，小店以诚信为本，一切费用概由小店负担。”边说
边帮助阿三试穿起来。突然，姑娘大喊：“啊呀，您看，还真有穿这种时髦服装的好身材呢
！”
阿三的心早被扰得痒痒的，哪禁得住这样一喊？于是，就一心一意同姑娘做起了买卖：
“老板娘，你说说，多少钱？！”
“进价250元，师傅，您是我的第一位顾客，原价给您。”
说完，还指了指背后的那些弯弯勾勾：“这是英文牌子，正宗的——”姑娘稍稍抬高了嗓门
：“二十一世纪新潮流——马娃衫！”
“嗯，啊！你乍说？”
“马娃衫。”
“马娃衫？ＯＫ！二十一世纪新潮流，就让我带这个头吧！”
马阿三本被姑娘那番天花乱坠弄得飘飘然，现在又听到这个简直跟自己名字一模一样的名牌
时髦服装，高兴得就象在比赛场上得了冠军。心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下又可让那帮
小兄弟们大开眼界了。随即点出钞票，往姑娘面前一甩，说了声：“拜拜！”一转身就高高
兴兴地离开了“思俪苑”。
姑娘早已忍不住了，望着阿三离去的背影，想想自己的“恶作习”，“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嘴里轻轻地骂了句：“愣小子，看你去时髦。”又数了数手中的钱，整整250元，一分也
少，一转身就若无其事地对着光碟里的卡拉ＯＫ伴奏带“哼哼”起来。
可是，晚上回家一躺下，才知事情的严重性来，就怎么也合不上眼。是的，所谓的“马娃衫
”就是一年前从外地小商品市场进来的那些杂牌装。姑娘直怪自己平时跟那些愣小子戏闹惯
了，所以，当时见他穿了条牛仔裤，就对应着胡诌乱编起来，本是开开玩笑，谁知弄假成真
，人家乍知你的本意，到时一旦露了“庐山真面目”找上门来“算帐”，这可如何说得清？
主动上门解释吧，人家姓甚名谁？何方人士？顾客可是上帝呀，这可乍办？……罢罢罢，事
情既到了这田地，看来只有假戏真做，见机行事了。
姑娘不愧是屡经市面的生意人，心里又有了底。不过，事情毕竟不会想象中那么简单，次日
一整天，姑娘可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开张营业的。然而，到了天黑。却不见那愣小子的踪影
，一直到了第三天，仍相安无事，就宽了宽心，将此事暂置一边了。
二
马阿三当天就一路春风回到了小镇，当真在那帮小兄弟面前出尽了“风头”，又用手反指了
指后背那些弯弯曲曲的家伙说：“这是英文牌子，正宗的‘马娃衫’，叫快了似乎就是我马
阿三，当初还差点没跟那位标致的小姐闹成大笑话呢。”
说话间，又故意扭了扭身子：“你们瞧，二十一世纪新潮流，名不虚传吧。”
年轻人总是容易接受新事物，这帮争奇斗异的小青年，平时只要看到谁买了款式新颖的什么
装、什么衫，就变法子跟着买。这回，见这“时髦三郎”买回来这件好新鲜的“马娃衫”，
也不去想想是否货真价实，就生起“时髦瘾”来，恨不得插翅飞向“思俪苑”，要知道，如
今这信息社会，迟了可就连“狗娃衫”什么的也不一定会买到呢。无奈一连几天镇办小厂那
班“小头头”们不给假。第五天，全镇停电，第六天又是厂休，嘿，机会难得，这帮小兄弟
就硬拉着马阿三闹闹嚷嚷地向某市进发了。一进城，就直奔“思俪苑”而来。
姑娘正忙于应付顾客，一抬头，突然见一群人朝店里奔来。妈呀！领头的正是那位愣小子，
肯定是找上门来“算帐”的！
这突然的到来，姑娘可真是吃惊不小，一时竟慌得不知所措，只好呆呆地瘫在小店一角。
谁知，涌进来的并不是呲牙咧嘴、怒目金刚，而是此起彼伏的男高音：“老板娘，买马娃衫
！马娃衫还有吗？！”
啊，原来是这回事，这帮年轻人的心我总算摸透了，你越说得稀奇古怪，就越来劲，你说了
真话，反倒连真正的名牌产品也不理睬了。看，这回可又是送财上门了，看我把他们急成啥
猴样。主意一定，姑娘顿时又使出“野姑娘”的本领来了。清了清嗓叹道：“各位师傅，对
不起！‘马娃衫’……”
“乍啦？！”
“早就卖光了。”说完还显示出一副无可奈何的面容来。
啊！果然不出所料，该死的厂规厂约！年轻人相互瞧瞧，个个追悔莫及。
姑娘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留倒是留了几件，不过，是留给自己几位亲戚朋友的。”突然
，话锋一转：“这样吧，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难为你们远道而来看得起本店，就先满
足你们了吧。”
“谢谢，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年轻人早已急不可待，见姑娘这般爽气，兴奋不已，连
声道谢。
姑娘见机，似乎早准备好似的进入里室挟出一叠所谓的“马娃衫”往柜台上一放，年轻人就
七手八脚地翻腾着、试穿着、互相争夺着，唯恐要被人从手中抢走似的。最后就纷纷向姑娘
掏钱了……
有位外号叫“猫糊”的小伙子，长得高头大马，他挑了最大的一件硬是挤进身去，尚未拉拉
扣，早把缀合着的线条条撑得“吱吱”叫，只好敞着前襟。弯下腰来，极象风景区供游人拍
照的背上贴着块红布的驽马，实在是削足适履，裹着不舒服就忍着点呗，委屈求美嘛。
人各一件，余下的，年轻人好说歹说，当然也将它们“请进”小镇去了。
三
此后，不时有人前来买“马娃衫”的。过了一段时间，几乎就天天有人了，弄得这位“野姑
娘”自己也糊涂起来。
很快，小镇的小伙子们就莫明其妙地流行起了“马娃衫”。后来，不知乍的，又穿在了姑娘
们的身上，又偏和条牛仔裤搭配着穿。多见不怪，这种“马身牛腿”的穿法真有“忽如一夜
春风来”之势，迅速遍及了毗邻的大小村镇。当然，不都是从“思俪苑”买去的，要不，哪
有哪么多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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