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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到两万,我是以写作为生的人
1978年,我在《铁道兵》报上发表了一篇136字的新闻报道,收到稿费1元钱。连续两年,我每年的稿费都只1元钱。那时候我还不看重稿费——和许多人一样,那年头我看重的是“政治荣誉”。不过退伍后当了工人——一个修理拖拉机的工人,我就看重稿费了。虽然那时候还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但我的思想已经变得非常实际了,同样是学习写作,有些人想的是通过写出名堂来钻到行政机关里谋个一官半职,而我想的是将写作变成一种职业,一辈子靠它为生。
为了集中时间和精力练好写作,我放弃了吹笛子,也放弃了画画。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听到一句话,叫作“艺多不压人”,于是我什么都学。后来又听到一句话,叫作“艺多不养家”,于是我除了爱写作,别的什么都不再爱。但在写作这个行当里,我却什么都学,诗,小说,散文,杂文,新闻,故事,我什么都往深处钻。
别人把写作看得神乎其神,我却把写作看得很简单。别人写作喜欢引经据典,我却要求自己写文章一不请伟人帮自己说话,二不请名人帮自己说话,三不请古人帮自己说话。自己想到的见到的听到的,都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写文章,就是用自己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开始投出去的稿子,虽然水准不高,但编辑们却说我“语言很干净”。干净的语言才清澈,才能让别人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思想和灵魂。
很早我就意识到,对于希望以写作为生的我来说,拥有自己的思想与灵魂,才能拥有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矿”。所以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出卖我的思想与灵魂。所以任何邪恶的东西我都可以在文章里提出批评。我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说:“我就是靠给这个世界提意见来吃饭的。”“时代发展到今天,一个人的观点,一个人对世界的看法也值钱。”“更多的人靠自己的脑力劳动吃饭,这是科技进步和社会进步的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
1996年,我的稿费收入首次达到1万元,超过了工资。为了稳妥起见,我想在这个基础上再重复一次。1997年,我的稿费收入再次达到1万元,再次超过工资。1998年元月,我就一纸辞呈递上去,走上了完全靠写作来养家糊口的道路。不了解我的人,还以为我是感情用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样做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很多人都认为在一个小地方,靠写作为生是一条“险路”。自然也有不少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人为我担惊受怕。我却很轻松。4年过去了,我的轻松已经变成了我家人的轻松。2001年,我的稿费收入已经达到两万元。搞房改时借的钱,装修房子时借的钱,我已全部还掉了。
现在不少人开始羡慕我。连我的读初中的孩子都羡慕我下雪时不必起早床。我说你只看见我“享福”,你没看见我吃苦。我吃过的苦是许多人无法想象的。好在我过去吃过的所有的苦,都没白吃。
现在,许多曾经为我担心的人见我仍然活得生机勃勃的,作品不断地在各媒体发表,又有点不解地问我:“为什么有人写着写着就写不出东西来了,写出来了也很难发表,而你不仅总是有东西可写,而且写出来的东西也很容易发表?”我说,有些人是一天比一天活得不真诚了,一天比一天活得不地道了,他的内心世界,也就一块一块变得黑暗了,污浊了,他的所思所想,也就不能再拿到阳光底下见人了——自然,他也不会把这些不能见人的东西写出来,写出来也是很难很难发表的。
抵制住各种污染,保持住自己的健康思想和美好品性,应该说,这是许多人永葆生机永远可爱的一个最为重要的“秘密”。所以我总是跟我的孩子说:你千万不要为了一点眼前的利益和虚荣,就轻易地让自私、贪婪、虚伪、奸狡等等污浊的东西,把自己的心灵给浸染了,毒害了,不然你的生命中,就不可能拥有萌发的春天,盛开的夏天,收获的秋天,安恬的冬天。我没有什么财富留给孩子,我只希望她这一生,也能做一片自觉拒绝污染的“土地”。我想她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她今后也是不愁没有饭吃的。
今年到现在,我的稿费收入又接近一万元了。我能这样自由自在地靠写文章活着,这是我们国家改革开放带来的结果,是脑力劳动值钱了是人们的思想想也值钱了的一个重要表现。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比无数的古代文人都幸运,也比无数的改革开放前的文人都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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