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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 伴
陪 伴 渝 秀
三十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扎着两条小辫的小姑娘时,命运就使我插队来到了这个远离家乡的边远山村。 来接我的是村里的邮递员全哥。他一路上哼着山歌,背着我的行李走在前面,而我精疲力竭的跟在他后面默默无语。沿着蜿蜒崎岖的盘山小道,我终于腰酸腿疼的走进了群山怀抱的白云村。 队长分配我住在全哥家,和村民们一样,我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大山里,除了白天的艰辛劳累,就是寂寥的长夜和思乡的忧愁。 全哥很照顾我,地里的重活累活他帮我干了很多,为了回报他,有时我也帮他一起割草、捡粪、放牛。 全哥手很巧,经常用竹子编一些小箩筐、小撮笈送我玩,看着这些可爱的小孩过家家的玩具,童年时的快乐回忆会使我暂时忘记自己的忧愁和悲伤。半年以后,我逐渐适应了这样的农村生活。 全哥对我越来越好,上山坎柴时,会捡回几朵蘑菇,给我烧汤喝。用扳下的嫩竹笋炒烟熏腊肉让我改善生活。或者摘下几把春芽给我炒鸡蛋。有时,全哥带我一块到田间捉泥鳅,到小溪抓小鱼,到树上掏鸟蛋,到山上采野花。一来二去,我们渐渐萌生了感情。那时候,我只有19岁,青春萌动的心在寂寞孤苦的岁月中终于向全哥奉献了少女的情和爱。 在第二年的秋天,我入乡随俗的嫁给了他。因为贫穷,因为一个城里的知青嫁给一个农民的尴尬,结婚的那天,没有酒席,没有闹洞房的喧嚣,只有我们在院子边上种下的一棵黄桷树在风中点头,作为我们结婚的见证。 生下儿子小毛后,我的命运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恢复高考了,沉湎在平淡生活中的我,泛起了理想的回忆,我想上大学,我要当一名老师。 全哥鼓励我,我开始了复习。可是当我准备参加考试的时候,听说与当地农民结婚的知青不能录取时,我失望了。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全哥心事重重地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为我抱开哭闹的儿子,让我安静地看书。 一天夜里,望着窗外一弯秋月的我,想着自己的青春和前程真的就永远耗费在这与世隔绝的白云村时,“全哥------我------”我感动的扑在他的怀里哭了。 可是当知道我们的分离将给儿子带来残缺的父母之爱时,我犹豫了,我不能没有儿子------可是全哥竭尽全力的劝说我,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终于答应了和他离婚。 参加高考后,终于,全哥从乡里邮局给我取回来了录取通知书。生离死别的痛苦和回城上大学的欢欣交织在一起,那几天我像精神失常的人,抱着儿子一会哭一会笑。像几年前来的时候一样,全哥送我走出了群山环抱的白云村。沿着蜿蜒的羊肠小道,我一步步远离山乡的亲情,一步步走近喧嚣的城市,但我的心依旧是那么惶惑,寂寞。我不知道我这一步走出去是对还是错------ 大学毕业后,我当上了一名老师,开始时,我也曾经动过想回去看看的念头,也偷偷的给全哥寄过几次钱,但我始终没敢暴露我的身份和地址。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悄悄地哭泣,默默的承受着心灵的折磨。 后来,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当时他是一个军官,我们很快结了婚,并随军跟他到了部队。后来我生了一个女儿。 丈夫是一个体贴、宽容大度、家庭责任感很强的人,爱我,也爱女儿,虽然生活美满而幸福。但是我的心里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怕以前的经历毁了我现在的家庭。 随着时代的进程,丈夫从部队转业到了重庆,并走上了领导岗位。而我随着丈夫的升迁也经历了多次职业的变迁,没人再了解我的过去了。岁月的流逝渐渐冲淡了我记忆中白云村所发生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电视里在播放《孽债》时,我被深深的打动了,我的经历不也是一笔偿还不清的孽债吗?我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对儿子的思念和内疚噬咬着我的心。我再也无法承受心灵上的巨大压力。 终于在一个深夜,当我在梦中哭喊着被丈夫叫醒的时候,我向丈夫坦白了隐藏在我心中20多年的心事。没想到,丈夫听完我的哭诉,平静的看了看我,为我抹去泪水,理解并原谅了我迟到的坦诚。 丈夫的话凝重而关切,我为有这样理解宽容的丈夫而感激涕零。我扑在丈夫宽厚的胸膛上痛哭着。丈夫轻轻的拍着我渐渐地进入梦乡。 在丈夫的理解支持下,我和他一块踏上了寻子之路。当年的蜿蜒小道有的变成了公路。还是那破旧的土屋,低矮的门槛,只是门前的黄桷树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大树。而坐在树下凝望着路口的老人,他是谁呢?“请问------”我刚要开口问,突然老人的眼睛一亮,这不是全哥吗?除了那和善的目光,生活的艰辛在全哥的脸上勾勒出了深深的沟壑和岁月的沧桑。 全哥看了看我身后的丈夫,告诉了我们关于儿子的悲惨遭遇。为了对儿子的爱,我走后,全哥没有再娶,与小毛相依为命的生活。10年前,小毛在广州一个建筑工地打工时,从高楼摔下,腿和腰残废了,包工头仅赔偿了5000块钱。全哥去接回了重伤残废的小毛,由于没有钱医治,小毛的伤越来越严重,忍受不了痛苦的小毛,终于在一个夜晚,用一根绳子结束了难以忍受的苦难。 我感到天旋地转,天哪,当自己的儿子遭受人生的悲惨遭遇时,我这个母亲却躲在远方享受着家庭的幸福,逃避着自己应尽的责任。我哭得昏天黑地,内疚噬咬着我的心灵,悔恨撕扯着我的灵魂,我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与自私。 全哥不知所措的看着我,脸上显出痴呆的表情,也许深重的苦难已经使他麻木了。 第二天,我们到了小毛的坟前,我亲手在小毛的坟前种下了一棵黄桷树。看着风中摇曳的树枝,我默默的祈祷,“孩子,妈妈看你来了,你能原谅妈妈迟到的爱吗?” 祭奠完儿子,丈夫搀扶着我走出了白云村。走的时候,全哥拿出一只竹编的小撮笈,说这是小毛小时候唯一的玩具,留个纪念吧,这是儿子唯一的东西。 丈夫临走时,掏出2000块钱留给了全哥。全哥默默的送我们到村头路口。 回到家,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每当我看到全哥用竹编的小撮笈时,我就想起那白云村,黄桷树,和那过去的岁月。丈夫非常理解我的心情,总是想方设法的安慰我,排解我的忧伤。 他默默的每个月都给全哥寄去100块钱生活费。督促我给全哥写信。他说全哥是个好人,他的命运太悲惨了。 过了半年,有一天,丈夫拿回一封信,是全哥的侄子寄来的,告诉我们全哥生病了,住在医院里。丈夫和我赶到全哥的县城,全哥躺在医院里,已经病入膏肓。医生说可能是肝癌------ 丈夫提出将全哥转到重庆的医院去,由我们来照顾全哥,并承担全哥的一切医疗费。看着深明大义而善良的丈夫,我再一次感动得哭了。 白天我到医院里照顾全哥,晚上丈夫到医院里换我。每当全哥清醒时,他总是很内疚的看着我,喃喃的低语着“我对不起你,没有把我们的小毛带大。”我总是轻轻地打断他“别说了,是我没有尽到责任,对不起你们。” 有一天全哥昏黄的眼睛发出很精神的光采,他要我把小毛的小撮笈拿来给他看看。我点点头,回家去给他拿了来。当我回到医院时,全哥已经去世了。 我和丈夫处理完全哥的后事,再次踏上了白云村的路,把全哥的骨灰埋藏在小毛的坟旁,这次,我又亲手为全哥种下了一棵黄桷树。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树枝,我再一次感到深深地内疚和痛苦。 过去,是全哥的忠厚善良陪伴我度过了艰苦的岁月,今天,是丈夫用更加博大的胸襟陪伴我偿还这永远也还不清的孽债。 全哥,小毛,安息吧。你们能原谅我迟到的陪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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