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大菜
儿时,有一段时光是在农村老家度过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光着脚丫在田埂上的奔跑,是那么的欢快和自在.不象今天,即使是穿着厚实鞋底的皮鞋,在平坦的城市的街道上行走,也那么小心翼翼的.生怕葳了脚似的. 记得那时的农村,即使是苏南,也还是很穷的.我这个从城里到乡下来的小客人,受到的最好的待遇,也不过就是用山芋面做成的一种扁圆子,外加上两只水舖蛋.一天三餐,难得见荤腥.吃的最多的,还是农家每年秋天自家腌制的咸菜.生的捞起来,用刀切成小段直接吃,或加几节辣椒炒一下,白米饭搭咸菜,加上一笸箩的煮山芋,就是那时农村留给我的全部的饮食印象. 但是生活依旧是欢快的.不说和小伙伴们在铺满秸秆的田头去撒野欢闹,也不说在满山金色的落叶里扒出坠落的野栗,更不说在河沟溪头的捉虾捕鱼,单是秋上每家腌制咸菜的时光,也成了那时农家孩子们的欢快节目了.那就是腌大菜. 老家腌大菜,时兴用一只硕大的缸,仿佛不用这大缸就不足以体现出人们腌大菜的豪气似的.其实也是因为腌一次的大菜,要满足一年的食用罢了,缸太小,腌得少,明年春上可就没得吃了. 腌菜时,老奶奶先在缸底铺上盐,然后平铺上一层大菜,再铺上一层盐,上面再铺菜.就这样一层复一层的,依次直到缸口.而每复一层后,老奶奶便会叫守在旁边的孩子们,跳到缸里去,站在菜上,又蹦又跳,将菜踩实了.于是三四个孩子,犹如抢食般的,争先恐后,一蜂窝的跳到缸里,嬉笑打闹着,又蹦又跳.不一会儿,小腿就被盐腌得红彤彤的,还有一阵阵的麻痒感觉,但那从来不影响孩子们的欢快.直到今天才从孩子们在城市广场上跳蹦床的情形中,理解了那种欢快. 大菜腌好后,照例要用几块大石头,压在菜上.老奶奶往往一声令下,孩子们便三两人合力,抬起预备好的石块,在"一二三"的吆喝声中,把石块扔进了菜缸.然后,仍然依依不舍地站在缸的旁边,仿佛很不尽兴地不愿离开,亦或是期待着再一次的腌大菜.又可以尽情的去蹦跳,去欢笑打闹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这种腌大菜的童真,已被岁月淹没得几无踪影了.而这种纯朴的消失代价,是如今社会经济的发达.苏南农村以前那种腌大菜的豪气,也被儿时的伙伴们,用今天那种淋漓尽致的发家致富的壮志所代替.日子比过去富裕了不知多少倍了,吃腌大菜也由过去是贫穷的象征,而变为今天腻味奢侈生活的标志.今天的儿辈们,也完全陌生了腌大菜的欢乐,淡漠了生活的艰辛. 倒是今年秋上,看到城里不少市民在家里腌上了大菜,颇有感触.是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等等珍馐美馔食多了,就不如喝稀饭就咸菜来得爽了.每当和朋友一起,参加商务宴请多了,就常常听到这样一句话:我现在就想喝稀饭,吃咸菜.可是,当年腌大菜的老奶奶,却是做梦都没有吃上今天酒楼饭店里杯盘狼藉的剩食啊. 所以,无论如何的也要珍藏这段腌大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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