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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隆重的节日是‘鬼节’
秋风在清晨吹着落地的昏黄树叶飘舞,偶尔会掺杂着被烧透的黑色火纸。那些火纸是鬼的‘钱’,是姥姥告诉我的。在农村,‘鬼节’这天,人们还是比较讲究的,所以在凌晨就会有人烧纸来祭奠这天出来的大鬼小鬼,为的是要人间安静且太平,还有就是自家去世的人们在那个阴槽地俯的另一个世界能吃饱穿暖,当然这都是民间的说法,我不相信,但是姥姥说,既便不相信,在鬼节这天也要烧点纸为自己祈福。当然,我是应着的,因为她是我的姥姥,是抚育我成人的人。在清晨之前,天微亮的时候,整个村子还相当安静,除了在每条街口有已烧完、正烧着、将要烧火纸的人之外,整个街道找不到一丝人烟。这时候一声撕裂的惨叫惊醒了正酐睡的村子,那是一个女人的叫声,尖而清晰的声特把街上烧纸的人吓跑回家,把家里正熟睡的人惊醒,人们都有待在各自的家里,静静地聆听发生在‘鬼节’的响动。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嘎吱’一声打开院子的大门从家里走出来张望着街道的远处,或许在这个时候他真可算得上一位‘胆大包天’之人,也算得上整个村子街道里唯一的人烟,那个女人的声音仍在继续只是声音很有节奏的‘哼’着也变小了很多。又见那个男人快速折回院子,牵出棕色的马拉着平车,把马车停好后,一位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抱着被褥在微亮的天色里匆忙的铺到马车上,这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从家里抱出了与自己年龄相仿正发出‘哼’着声音的漂亮女人,轻轻放在马车上,然后又很关爱的为女人盖好被子,那位老太太快速锁着院子的大门,弄得铁锁挂与锁与门相碰而生生作响。然后老太太在马车的一边坐稳,又亲切的为女人掖了掖被子,男人才在马车的左前角离马很近的地方坐下,拉了拉马脖子的缰绳,接着扬起手里的长鞭,吆喝声与长鞭落在马身上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又是马的‘长啸’声、马蹄声与马车轮子的咕噜声伴随着女人的‘哼’声离去,惊起街道里黑色火纸随马车的离去而旋舞。马车离去的声音渐渐消失的时候,村子的街口又冒起了烟火,而街道里很多家的门口多了女人与男人们,他们有的站在各自的门口有的两个邻居隔着中间低矮的草垛压低声音地谈着、有的干脆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谈着,他们谈论的内内容当然是十分钟前女人的惨叫和十分钟内发生的声响及十分钟后马车的离开。 天的东方开始发红的时候,男人驾的马车到了一个小镇上的医院,而女人的声音已经在喊中夹杂着哭腔了,值班的医生护士们快速用单架将女人抬进一间大屋,这时男人和老太太目送女人进了大屋后,男人开始去医院的收费处交款,而老太太则平静地收拾着马车上带着血渍的被褥,并在被子的一角拿出了一个布包。老太太怀里抱着布包与那个男人一起坐在大屋门外的石阶上听着女人一声大于一声的撕裂喊叫等待着。有个女医生走出来,男人赶快跟上询问情况,女医生微笑着说,状态很好不必担心,男人放心地点点头又大踏步向医院大门走去不一会,男人一手拿着两根油条一手端着稀饭走进医院送给仍坐在石阶上的老太太,然后迎着新生太阳撒下的金光,抬头望了望大屋子门上的牌子‘妇产科’。老太太吃完饭,将将稀饭的碗给医院门口的摊主送回去顺便在隔壁的小商店买两斤红糖。商店的门好象是刚打开的,门口还有一小堆垃圾没有清理,老太太对着柜台后面满脸睡意的小媳妇说称二斤纯正红糖,小媳妇一边动称一边问老太太是干什么用的,老太太就微笑着说给生孩子的吃,那个小媳妇大叫,是不是现在正叫喊的这个呀,老太太说是,那个小媳妇瞪着大眼说今天是‘鬼节’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不能要,说不定是那个孤魂野鬼、千精百怪投的胎,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瞪了瞪那个小媳妇,付了钱拿着红糖回医院了。医院院子里高高的杨树上时不时地有叶子落在树下的马车上,马儿时不时地用前蹄敲着地面‘咣咣’作响。老太太抱着布包焦急地在大屋子门口走来走去,而那个男人则坐石阶埋头抽着烟,有个护士出来牵着老太太走进去,接着,女人的喊叫也停止,老太太看见有个女医生用一只手倒提着一个通红的孩子,用另一只手对着孩子的头部恨恨拍打了两下,“哇”的一声啼哭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老太太在布包里掏出一块方形的花色小棉被,在靠墙的床上铺好高兴地从医生手里接过仍在啼哭的孩子时候,那个女医生微笑地告诉老太太是个‘千金’,老太太一边高兴的点头,一边说,千金好,千金好,一边用颤抖的手用小棉被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包裹起来,然后又将孩子抱在正躺在中间大床上满脸汗水的女人看看,女人吃力的用手理了理被汗水浸透的头发,满眼心疼地看着小被子里的孩子笑了。医生和护士们把女人从屋里搀出来的时候,男人正焦急地在大屋子里面向里张望着,老太太抱着孩子走在前面高兴地对男人说,车、车、马车,这时男人才回过神来,小跑着将马车牵连过来,还一边用手将车上的树叶扔掉,女人在车上躺好后,男人一边扶老太太在车上坐稳一边看着孩子的小脸,眼睛里通着喜悦,老太太盯着男人的脸说是个千金,男人仍旧开心的笑着说,我就喜欢闺女,然后视无旁人地伸手摸了摸女人漂亮的脸蛋,拿起车角一大袋包着花纸的糖块送到一个医生手里,让大家均着吃,并向医生和护士们客气的道别。当马车驶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孩子就开始哭了,男人不时地回头望望老太太怀里的孩子,很不解为什么她要哭,太阳照射的树荫接近正北的时候,村子晨就有白色炊烟冒出了,街上有三、五个村民聚在一起打纸牌的,有二、三个聚在一起拉家常的,有秋天的农活还没有结束刚从地里回来的路上的,还有小孩子在玩耍的,男人驾的马车比去时的速度慢了一半,当孩子的哭泣声与马车的咕噜声一起离村子越来越近的时候,那些玩耍的孩子都聚集向声音传来的街道了,个个眼睛里充满着好奇,马车驶过来了,那些孩子的家长们也过来了,硬拉硬拽地弄走了自己家的孩子,而那些在街上闲着的人们也迅速回家了,男人正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中,没想到会比预期与别人家生孩子一样的围观热闹而显得如此萧条,心情一下子也平淡了下来,但当他回过头看着车上的女人及那个正哭泣的孩子的时候,心里突然很酸,然后就做了个小小的决定。到家了,男人先下车把大门打开,然后小心地把马车拉入院子,他没让老太太和女人下车,他觉得这样能方便点,车停好后老太太抱着孩子下来,男人将女人抱到屋内的床上,然后,老太太将孩子放入女人的怀里,伺候女人躺好之后,泡了一碗红糖茶给女人端来,然后生火做饭去了。 不一会,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大块排骨和一捆大大的鞭炮。男人把排骨送给厨房的老太太,然后,自己放鞭炮去了。姥姥告诉我,在农村,谁家生了男孩就放鞭炮向众人报喜,如果生了女孩就散发点喜糖给围观的人们,这就是生男生女的区别,我说这是太偏面的思想,姥姥也承认是偏面的。男人不担准备了喜糖也准备了鞭炮,可见那个男人的思想是开通的。鞭炮过后有人来了,是二位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夫妇,男人当然是高兴的,那夫妇一人吃了块喜糖,然后去看女人怀里的孩子,一边说男孩要取个好点的名字,男人笑着报歉地说是女孩,这对夫妇听后对视了一下,然后阴沉着脸向门外走去,并且这一走八年没再踏进这个家门。老太太做好饭,伺候女人吃,然后又给男人把饭端来,男人望着热腾腾的饭菜就着咸乎乎的泪一起吃下。 女人坐完月子该去村子的小学教书了,原来女人还是一小学教师呢!男人也开始忙着菜园及地里的农活了,老太太就自己在家里带着孩子,嘴里时不时地哼着‘小燕子穿花衣’,孩子的名字叫燕子,是女人给取得,因为她希望孩子能像小鸟一样自由快乐。孩子快到一岁的时候女人没有奶水了,老太太就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家。八年后的初冬,老太太带着将要上学的燕子回到这个家,而这次老太太是重复八年前医院的那一幕的,只是不同的是马车变成了汽车、围观的人都快堵住路口了,当鞭炮再次响起的时候,八年前的那对夫妇拎着一篮子鸡蛋出现在围观的人群中,并且对着女人怀里的孩子说,孙子呀,叫爷爷、叫奶奶,而对站在一旁的燕子视而不见。这次女人的月子是由那个自称是奶奶的人伺候的,而老太太只好带着燕子走了。 十七年后,出落的楚楚动人的燕子过生日那天,已经显得非常苍老且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又照例在清早嘴里念念有词地烧火纸、做发糕,只是不同的是吃饭桌上多了一个叫华的男孩子,并且还有一堆送给老太太的礼物,礼物里有一件棉袄是已经参加工作一年的燕子给老太太买的。华很勤快地帮老太太干活,一边说着什么逗的老太太笑个不停,一会儿又一本正经的对老太太说,我爸正查我和燕子的生辰八字找结婚的日子,我先向您说一声。老太太含着泪点着头说,结婚好、结婚好。天快晌午的时候,院子的门被打开了,是那个驾马车的男人及生孩子的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个约有十六、七岁的男孩。老太太忙招呼他们到桌前坐下,而燕子与男友忙着上菜,燕子说。爸、妈,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女人说,每年你的生日我们都来,今年更不能例外呀!男人也点头称是!大家都在饭桌前坐定后,华的手机响了,是华的爸爸打来的,因为手机的听筒声音很大,桌上的人都能听到,对方说,燕子的生日是鬼节,八字也很硬,不同意这桩婚事,而华却坚定地说,不行,否则就不再回那个家了,对方只好说,那再查一下,你们借用别人的日子结婚吧!借用别人的日子,当然是属于民间的一种迷信,或许燕子及华都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吧!挂上电话,华缓过神来微笑地向正发愣的众人说,我爸打算选个好日子让我们结婚,必竟结婚那天算是我们一生中最隆重的日子了,燕子似接非接地说:没关系,我一生中最隆重的日子是‘鬼节’!然后,笑着招呼大家吃饭,但是,桌下却有一只大手与一只小手相握。 夕阳倾照的门外,黑色火纸仍旧飘舞、仍有火纸被烧的烟火味,燕子一个人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奋笔疾书,只见题目是‘我一生中最隆重的节日是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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