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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吃,我爱瘦
又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得送小女孩去上英语补习班。两个小时的等候时间是最难消磨的——逛街吗?对很多妈妈来说本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一来没那么大热情,二来又没那么大精神头。呆坐着与不相干的人闲话吗?对很多宜家女人来说本是最好的消遣,只是我一来没那么大精神头,二来又没那么大热情。带上本书静静地打发时光吗?原本应该挺合我脾胃的,可要说把这么私密的事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未免……解释了一大堆并不是想说我无所适从,只想说明为什么我有那么多无聊时间却只有一件事情好做了,并且为什么每次送女儿上英语补习班,我都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沿街找东西吃。 对于吃,我总是满怀着无比的热爱和向往,它就象我生命中的阳光。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想吃鱼粉,要多加剁椒姜丝,之后可以再来一只炸春卷;或者是今天早上想吃甜食,那就先来块肉松蛋糕软香扑鼻,再去吃一碗哑巴小摊上的馄饨咸鲜适口。因此上,我有着极少见的早起的习惯。每天清晨总是跟上学的女儿一同赶在七点钟起来,当呼吸到第一口最清爽最新鲜的空气时,一秒钟之内就饥肠辘辘了。每天早上的第一份食物都象初恋一样令我贪婪而又兴奋,好象每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地要享受那平凡而又实在的美味。大约两个多小时后,我又饿了,贪吃的念头就如想念情人的拥抱,而肉松奶油蛋糕和甜切片面包以及蛋挞就在早上十点的阳光里对我温柔甜蜜地微笑。下午三点,则是吃巧克力的最佳时间;不然的话炸热狗也很棒,两三条热烘烘地挤在我的右手里真象三只小猪,油滋滋胖嘟嘟。我呢,自然就是狼啰——左手举一罐可乐。晚上看热播剧垃圾剧看到十一二点,一定头昏脑胀,跑到街头对牢一家烧烤架,大嚼大呑虾丸牛筯鱼皮豆皮之类,不仅刷新肠胃的感觉,那股辛香热辣直窜四肢百骸爽到流泪。 经这么描述下来,你一定以为我是个横扫一条街的肥肥吧?你要那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恰巧是个风也吹得倒的特别瘦的人,瘦到一般认识的人都为我担心,每每带着猎犬般的警觉询探着。为了对人家隆重的关心报以对等的回应,我不得不一次次将我弟弟,父亲,还有三个姑姑,甚至于去世的外公都搬出来,证明是家族遗传特征,费尽了口舌就差没脱口而出:别在我身上研究了!纳闷为什么会这样么?很简单,只是真话偏没人信:我爱吃,我也爱瘦。 很多女人都希望自己瘦一点,再瘦一点——看看吧,这正是她们瘦不下来的原因。我能瘦下来,是因为我一直强烈地渴望自己变得很瘦很瘦——瘦得不成人形。为了达到这个理想,我着曾经象一切虔诚的信徒一样节食,精确计算各种食物的卡路里,放弃一切美味可口的油腻腻香喷喷的食物,象个白痴一样相信粗砺的植物纤维,视冰淇淋可乐炸鸡为粪土,视奶油巧克力坚果为巨毒。然后我起劲地运动着,仰卧起坐能连续做一二百来下,每天踢腿下腰像个舞蹈演员一样吃苦耐劳汗流夹背,终于辛苦努力得来了回报,我足足瘦了五公斤!然后我捧着这得来不易的成就,发誓要珍惜好自己轻盈了一小块的体重,从此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常年生活得象在清修,每天早上前心贴着后背醒来,苦挨完一天后,又后背贴着前心睡去,忍受非人的折磨。为了巩固和保持来之不易的革命成果,时刻象高僧参禅一般竭力领悟着缺油少盐粗茶淡饭中的真味,诚意模仿“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有如意淫。如若一不小心犯了戒,就会被罪恶感狠狠地咬噬着,于是加倍惩罚自己——那可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一定是魔鬼撒旦侵蚀了我的头脑。 忽然有一天,魔咒自动消失,我福至心灵,决定抛开一切陈规陃俗,抛开一切经验和警告,只听从自己的愿望:我要吃,我要瘦!从此我开始了魔幻瘦身主义的新纪元,以全副热情享受着各种实至名归的美味食物,并且轻而易举地瘦成了卡通片里才有的形状。 其实一切都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终于做到了——我所做的只是充分享受着一个平凡普通的人生活中由味觉所引发到身心的全部乐趣罢了;而与此同时,我也只是怀着一个虽有些偏执但是完全于人无害的平常女人的愿望而已。既没有统治世界的欲望,又没有踩着众人上的野心,完全不必担心会引起政局动荡或是社会恐慌。它们互相矛盾吗?那是一定的,不过也没必要为了这小小的矛盾终日惴惴不安如履薄冰吧。享受泡椒凤爪或草莓奶昔之美味与顾影自怜修长轻盈的体态同时进行并不会革命性地改变世界格局,矛和盾自古以来就是同一件事的两个方面,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大多数人就是不信呢? 很多女人都希望自己瘦一点,再瘦一点——看看吧,这正是她们瘦不下来的原因。她们不仅不敢大胆坦然地奢望着巨瘦,还在此过程中不断地怀疑着自己能不能瘦下来;她们不仅不能抗拒美食的诱惑,还在受引诱的过程中不停地自我惩罚,自我折磨,直至心力交瘁如坠深渊。终于有一天,其中一些人难以忍受两头不到岸的绝望,彻底投降,放弃努力,决定在一棵树上吊死,死心塌地地吃起来,肚子绝望地胀起来,肩背也可怕地肿起来,就这样走向了不归路。时常,当她们在街头看到别人苗条袅娜的身影时,就自我安慰地讥讽地想:那都是饿出来的——天啊,多么的惨无人道啊!然后庆幸地拍拍胸口:虽然我很胖,但我有健康,有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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