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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奸
作者:凤凰林 -上传日期:2006-2-24
  一、初试云雨,别家难 

  民国三十年一九四一年,神州大地正处于多事之事,满洲国奉天古城更是笼罩在一片黑色恐怖中。然而在这民不聊生的惨状之下,大富大贵之人仍能照例寻欢作乐,有权有势之人仍能照例鱼肉乡民,穷人与富人的世界依然是天与地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日清晨,天色尚未破晓,城东福临大街便已不寻常地微微骚动起来。街头最尽处的一户豪宅内不时传出一阵阵喧嚣,不久便唢呐乐鼓铿咚奏响,呼啸而过的风就将这喜庆的声音捎得老远老远。打从昨夜起,这户大宅便挑起了两盏胭脂般的灯笼,金色流苏慵懒披下,妩媚无限。平日深掩苔深古院的两扇门板,也重新打上了油亮亮的漆,映得门前两座庄严磐踞的石狮格外精神。青石道上,薄霜板石杂沓了一地的马蹄足印,骡儿马儿的鼻头给冻得湿润润的,人气在晨光渐曦的冰冷空气中,凝聚成雾。 

  原来这天是全城有名的粮商巨富天虎的大喜之日。新娘子何许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国民党护卫连总指挥官炎兴之女炎凤凤。所以,一心想攀亲结贵的人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奉承巴结之。 

  旭日渐曙,这是一个阳光很好却寒气逼人的早晨,太阳始终抖擞着寒冽的光线,刻意编织着在这炮火连天的时刻不应该出现的明亮。贺喜的宾客渐渐多起来了,络绎不绝,沉寂已久的幽静宅院终于彻底喧哗沸腾起来了。 

  宴席刚开始,新郎便像只陀螺一般到处转悠着,敬酒的宾客起哄着拼命往他嘴里灌酒。人生得意须尽欢,所以天虎也无所牵碍地放开手脚一一干了,不消片刻已是半醉。新娘子则像只受伤了的兔子一般呆坐于一隅强颜欢笑着,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如花笑靥之下藏掩着一抹受伤了的灵魂。可在这种氛围之下,谁会注意到她的异样,谁又会细研她的满腹心事? 

  截至今日之前,炎凤凤从不曾见过自己现在所谓的丈夫一面,有的只是不断的从父亲或下人口中得知他是个如何如何了不起和做生意如何如何能干精明的人。说实话,她不认为自己17岁的年纪就应该嫁人,也不认为自己足以胜任为人妻的角色,但一切似乎都由不得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她明白自己生来只为成为别人手中互换利益的工具或物品,但时代所赋予女性必须绝对顺从的戒律条规,从来就容不得她有半点反抗和不从。 

  认命吧!轻叹了口气,她自嘲地笑了。 

  曾几何时学会了自我解嘲,曾几何时学会了苦中作乐,她只记得自己从来不属于自己,她的命运以前操纵在父母的手中,而现在和将来则要交予于一个对自己而言陌生如路人的男人身上。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郎身上时,她这个傀儡新娘便悄悄自喜宴中退出来,由耳房绕至回廊后,信步踱上院子里的小碎石路,进另一头树木茂密处走去。她讨厌喜筵中的喧嚣吵杂和阿谀若摇尾哈巴狗的人群,她喜欢一个人就这么静静呆着,宁愿所有的人把自己遗忘。 

  秋残冬至的时节,老树疏枝还残留着昨夜风雪肆虐后的痕迹,但枝梢已有迫不及待探首而出的盈盈春意。炎凤凤顺手扯了根树芽儿漫无目的地把玩着,开始慢慢打量起这天家院落: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清泉飞瀑、水气氤氲、润碧湿翠,极尽奢华之能事。她不感兴趣地摇摇头,行至林中深处。两旁皆森森林木,但仅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枝丫子,可以想象得出花繁叶茂之时是怎样一幅“花红柳绿莺啼处处,小桥流水清流潺潺”的美景。如果置身于此中,任凭谁也料想不出外面的世界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因为这活脱脱就是一幅太平盛世的好光景。 

  见林子前面有一方池塘,池子边上种着几株开得跋扈之至的腊梅,炎凤凤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她喜欢梅花,钦佩它傲视风霜的秉性。这是自己所不能及的,所以她一直把梅花视为心灵唯一的慰藉。她快步向池子边走近,突然发现腊梅树下还蹲着一个陌生的身影。那人约莫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来,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炎凤凤有点羞赧地低下了头,两朵红霞迅速爬上了脸颊。她很少单独地与陌生男子面对,在家中除了父兄之外,她几乎鲜少与男人有过接触和交往。那人径直向她走来,突然毕恭毕敬的弯下腰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大礼,开口道: 

  “你好!你今天很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一个中国女孩。”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日本腔,鼻音显得特别浊重,听起来觉得有点怪腔怪调。 

  炎凤凤微微点了点头。她对日本人没有太多的好感,并非他们鸠占鹊巢、强夺掳取,而是她觉得在这个本就秽浊的世间不应再与异族他人之间有任何的牵扯,毕竟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我叫龟田佐夫。” 

  他深恐炎凤凤听不懂自己的口音似的,拾起根树枝儿在泥地上用汉字比划写着。 

  炎凤凤假装爱不饰手地拔弄着发丝上的一支镂银花簪,心里在嗤之以鼻:哼,日本人的名字。 

  礼尚往来,她遂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趁着他正用心咀嚼时便悄然离去,一回头,阳光便金璨璨的洒了她一头一脸。 

  都道无限风光背后总心酸! 

  人们都说天虎之所以有今天的财大气粗,完全是靠运气。天虎听了心里淡淡然,他不想反驳,因为年纪渐长,人事渐知,泾渭分明,他早已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上学会了融通圆滑,大风大浪历经无数,又岂会被这些闲言碎语、不切实际的恶语所中伤。没有生过孩子的人是永远不会懂得此中的阵痛和体内爱情结晶脱体面世时那一刹间为人父母的骄傲和幸福的,那么没有下海经商过的人同样也不会知道商海浮沉、人心叵测的困惑和艰苦,当遭遇到激烈的商品战争和市场同行物价不断排挤时,谁又还会去相信好运会降临自已身上呢?而救苦救难的慈悲菩萨又在这千钧之刻躲到哪去了呢?谁也不是谁的上帝,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要想在这个变调了的世界争得一席之地,唯有靠自己。 

  记得当年天父离去时,他只有17岁。那时多少打算欺孤霸主的同行个个摩拳擦掌,想要瓜分吞并天家这块大肥肉,但谁也没想到未臻弱冠的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英雄出少年,接掌家业一点也不含糊,不消三年,便在商界闯出一番新天地,声名从此远扬。于是那些原本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不禁收起小觑之心,全化作竞相接交亲近之意。现在天空的产业早已凌驾于当年天父在世时之上。然而当中多少痛苦与无助又有谁人知晓?曾多少名媛闺秀想委身于他,但他却连正眼也不瞧一下,偏偏选中了炎凤凤。原因无它,因为现在日寇猖獗、横行霸道,在中国的领土上作威作福,要想经营好生意首先得跟日本人打好交道,而炎兴正好又跟日本人关系匪浅,所以这门亲事便是在互益互利的基础上促成的。 

  正值新婚燕尔,天虎初试云雨,恣意纵情,倒也其乐融融。虽说与炎凤凤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但现在毕竟已是夫妻,以后要携手相随一生的伴侣,所以他岂能冷落她。而炎凤凤更不用多说,自幼就被母亲传授为女子之道,自然懂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的道理,她对天虎百依百顺,加上生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叫人生厌也难。于是两人在家不与外事,成双捉对,朝暮取乐,连行坐也不离,梦魂相伴,恩爱异常。 

  自古苦日难熬,欢时易过,光阴荏苒,不觉中又过了二年。外面的战事已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日军已完全进驻中国,一时之间中国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虽有不少有志之士义愤填膺但也只敢在心底愤愤不平,谁叫祖国无能呢。天虎深恐在外地的生意多日不去察巡而落下了许多,同时也好久没有给在东洋鬼子所把持的政府里所结交的几个权贵送礼了,于是便决定前去打理一年半载再回来。 

  少年夫妻何忍分离!炎凤凤知道丈夫决意前行定然再难阻挡,也深知男儿应志在四方不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只得应允。天虎也割舍不得,但为了不至于坐吃山空,哪怕再怨离惜别也要放下。见妻子啼啼哭哭,便指着门外一株老槐树安慰道: 

  “明年此树抽枝发芽之时,便是我的归期。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的,安心啦。” 

  炎凤凤泪如雨下,兀自不舍,哽咽着: 

  “外面战乱,你万事小心可别出什么事。” 

  “我还怕你出什么事情呢。你生得美貌,这里的轻薄之徒不少,你以后最好少出门,也不要到处窥瞰,以免招风揽火。” 

  天虎戏谑着妻子,觉得心头暖烘烘的。他从不曾想到在父母相继病逝后的今天,自己还会再听到如此温暖窝心的话,原来幸福竟然是如此唾手可得。 

  于是翌日一早,天虎分付妥当后便独自前去。 

   

  二、春心荡漾,情何堪 

  天虎走后,炎凤凤听从他的嘱咐,果然数月之内目不窥户,足不下楼。她本不是个爱张扬的人,所以也不会感到日子难过。 

  时光飞梭,不觉残年将尽,天虎离家已近半载。 

  “腊尽愁难尽,春归人不归;朝天嗔寂寞,不肯试新衣。” 

  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合家团圆,好不热闹。炎凤凤却在此时触景伤情,想念丈夫,倍加伤感。她不知道丈夫现在过得怎样,是否在这样的团圆之日也在思念自己,是否也同样的寝食难安。想着想着,她的心都快碎了。 

  次日大年初一,拜年的贺岁的人们纷纷奔走于街头,节日的喜庆溢于言表。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会忘却战争所带来的苦难,记起在这新的一年应该慰劳一下自己在过去一年里的辛劳。 

  经不起贴身丫环小语的再三撺掇,炎凤凤便携带她上街游玩。好久没有出来了,炎凤凤觉得自己似乎与这外面的世界有点格格不入了,像西装与草鞋,怎么配也不像。小语老马识途的带着她东游西逛,嘴上还不时说些市井笑话,她阴郁的心情终于畅快起来。见前面有贩婆在卖头饰钗钿,她突然忆起自己新婚之日所插的银簪不知何时弄丢了,于是便想买回一支一模一样的。 

  贩婆张着涂抹得腥红的血盆大口正大声叫卖,突见炎凤凤走来挑选,忙讨好道: 

  “天太太怎么也有好雅兴出来逛逛呀?” 

  炎凤凤讶异了,她不知道这个老婆子怎么会认识自己:“你认识我?” 

  “哟,全奉天城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虎老爷的太太呀?您结婚那日我还见过您呢,简直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 

  见贩婆一个劲地吹嘘奉承自己,炎凤凤不禁莞尔。这样的人她早已见怪不怪了。于是不再言语,径自挑起饰物来,但苦寻之下就是找不到跟以往丢失一样的那一支。 

  “太太要找什么样的头饰?我这里什么样式都有,应有尽有,包您满意。”贩婆像妓院里的老鸨子出销妓女般抬哄着自己的货物。 

  见此,炎凤凤便依照自己以前的饰物样式比划了一番。但见饰婆不胜懊恼的样子: 

  “真是太不巧了!我正有您所说的支钗,可是留在家中没带出来,要让太太失望了。” 

  炎凤凤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惋惜扫兴,不料贩婆却眉开眼笑:“我看我跟太太您有缘分,既然您这么喜欢,要不这样吧,我回家找着了,过几天给您送过去?” 

  “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自己心爱之物终于有了着落,炎凤凤心头大喜,又跟贩婆闲扯了几句,方才离去。可惜她没有回头,要不然她准会看到贩婆正跟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男子相视而笑时的神情是多么的诡异和得意。 

  自从有了第一次出游,炎凤凤便不再终日静坐闺中,渐渐地喜欢出外 散心或游玩。她觉得与其在家中望眼欲穿等待丈夫归家而愁苦不堪,倒不如到外面游玩一下,好让时间打发得更快些。随行的丫环自然是求之不得,乐不可支。 

  年初五日,贩婆果然来了,并带来了那支花簪。炎凤凤一见立即夺抢过来,忙询问贩婆要价多少。却不料贩婆居然咬文嚼字道: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太太丢失了花簪子而我刚好存有此物,全城有那么多卖饰物的小贩子太太不去查问偏偏问着了我,这不是代表我们有缘吗?既然这么有缘您还跟我谈钱似乎太伤感情了,再说这么漂亮的簪子也只有插在太太您的头上才会显得好看,对不?所以呀,我岂有收您的钱之理?这支簪子我白送您了。” 

  老婆子能言善道,吹得天花乱坠,恐怕连卖瓜王婆再世也难以望其项背。 

  炎凤凤本是涉世未深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会懂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见贩婆一番甜言蜜语十分中听,再加上独守空闺寂寞难耐的缘故,迟疑了下,道: 

  “你说得极是,我收下便是了。不过咱们都是相近的邻居,你以后可以多来走动一下,与我拉拉家常怎样?省得我一个人无聊。” 

  贩婆心里正巴望不得她这样说,一听正中下怀,赶忙急急回答: 

  “当然愿意!只怕我高攀不上太太您……” 

  “怎么会呢?你再说我可在生气了啦。”炎凤凤佯怒道。 

  “好,好,我来,我来。”贩婆谄媚地用兴奋得几乎变调了的声音应允着。 

  于是,炎凤凤遂与她成了至交。 

  自此,贩婆便日日前来报到,聊人是非、道人长短,无所不说。有时谈到夜深之际,更是留宿共寝之。夜间再絮絮叨叨,你问我答,或街坊秽亵之事,或自家年少之时偷情之秘,逗得炎凤凤时而大笑不止,时而脸泛桃花。炎凤凤如着了魔般时刻也少她不得。 

  都道世间有四种人惹不得:游僧头陀、乞丐、闲汉、牙婆。前三者尚不足已为患,但唯有牙婆可穿房入户,人前三分笑脸,人后嚼人舌根,如今贩婆当推之为其中典范。 

  炎凤凤与贩婆如此往来之间,不觉无宵已到。 

  这天天刚擦黑,贩婆便来邀炎凤凤同到庙会赏花灯。 

  华灯宝烛,月色光辉,霏霏融融,照耀远迩,见此良辰美景,炎凤凤原就雀跃的心倏地沉了下来。因在这本该属于情人相会的日子却不见丈夫在旁,心中便生出了“不见去年人,泪洒春衫袖”的惆怅。 

  贩婆见她脸色有异,不禁打趣道:“太太想念老爷啦?” 

  炎凤凤一听,粉面忽一红,缄口无言。 

  “要不咱们回去吧?今年花灯没啥看头,回去喝上几杯,黄汤落肚啥烦恼也没有了。”贩婆建议道。 

  “也好,走吧。” 

  炎凤凤本来就心情有点失落,正想借酒浇愁,听她这么一说正合心意。 

  回到家谴散丫环家丁后,两人便杯来盏往大喝起来。当中贩婆更是掺杂着说些黄调子,炎凤凤听得春心荡漾,面如桃花。约莫半酣,贩婆突然大呼小叫起来: 

  “瞧我这记性!我还记家中藏有一坛女儿红,又香又醇,我这就回去带来与太太共饮。” 

  不待炎凤凤答话便起身摸黑出了门,说片刻便会回来。炎凤凤因心情愁闷,再加上贩婆不断劝酒,被纠缠不过便饮下了不少,早就不胜酒力,东倒西歪了。 

  果然不消半壶茶工夫,贩婆带着酒回来了,还给各自斟了满满一大杯。二话不说,炎凤凤一仰颈一杯早已下肚,但觉胸口一股热浪在沸腾,像要爆发,像要沉沦,她浑身有如火灼一般烫,热浪像是辗过了四肢百骸。 

  “太太很热吗?夜深了,要不早点脱衣上床吧?床上我也与你聊。” 

  贩婆一口气吹灭了灯火走近她,轻解她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裳,卸除多余的兜衣亵裤后,便扶她上床。 

  刚一躺下,炎凤凤便觉得胸前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一只手,一只属于男人雄健有力的大手在轻轻抚摸,从左到右,从右到左,酸酸麻麻,通体舒畅极了。身侧急促而浊重的喘息告诉她,那不是常与自己共眠的贩婆。于是她想挥开那只手,但浑身一只力气也使不上。她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勉强翻转了下身子,没料到却触及到一具光滑壮硕的男性躯体。她心里一下子慌了,酒也醒了大半。 

  “你是谁……” 

  不容她把话说完,两片饱满的唇已覆上了她的樱桃小口,那唇侵略性的长驱直入,与她绵密的纠缠。忽疾忽缓,忽深忽浅,容不得半点反抗,她被吻得天旋地转,飘飘欲仙,一时连自己是谁也忘了,更遑论什么反抗不反抗了。 

  她的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蓄意的挑拔,加上酒精的推波助澜,她心旌摇动,兴奋中又期待更进一步的探索和深入。本来就是闺中怀春的少妇,长年埋藏在脑袋瓜里的原始情欲此时如同冬土层下的草芽蠢蠢欲动,要争先恐后的跃动出地面迎接一个崭新的世界。 

  对方突然离开了她的唇瓣,细细地,有如舔吃美食一般顺着她细嫩的颈子一路亲吻下来,大手慢慢滑下了她的小腹,她的腹部便像有把火在燃烧般。不间断的抚摸有如滔天巨浪,拍打得令她手足无措,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水满酒溢的情潮之中,抽身不得。意犹未尽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大手开始肆无忌惮地游走于她的隐私处,在她张嘴欲吟哦之际,一具炎热的身体密切地贴上了她美丽的身子,中间毫无空隙,牵引着她共赴巫山云雨的巅峰…… 

  狂野过后,身旁的呼吸由急促慢慢转为平静。悄悄地,炎凤凤爬下床下摸到火柴点亮灯火往床上一照,顿时惊叫起来: 

  “龟田佐夫,是你——” 

  此时床上赤条条的男人睁开了双眼,倒也不慌张,不徐不疾地开口道: 

  “天太太,我知道你寂寞所以就来陪你了,难道你不满意?你刚才似乎还很配合哦……” 

  炎凤凤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无法张口回答。光亮中她的胴体显露无疑,衣物正残败地躺在地上,她只好以手遮羞,聊胜于无。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喜欢上你了,今天终于得尝所愿,死而无憾。” 

  龟田佐夫深深地看着她,她双颊浮上了燥热,不敢回视他。她知道自己需要男人,哪怕仅仅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要。 

  “你是怎样上得我床的?老贩婆又哪去了?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炎凤凤忍住心里隐隐的不安,满脸疑云。 

  龟田佐夫脸上浮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良久才回应: 

  “你们中国古诗有云‘人在高楼月在天,月满抱得美人归’,我人不在高楼,可你在天边,总得想想法子了。” 

  在炎凤凤再三追问之下他始将那天在后院池子拾得花簪,遂相思成灾、形销蚀骨,无奈之下花钱苦央贩婆撮合好事的一切计谋一一道出,并请求原宥。 

  这个世界似乎从来就生就这么一种人,本犯下错误但偏要口绽莲花,百般推托自己是如何的迫不得已,以此来粉饰太平。 

  炎凤凤听他这么一哭诉,便心生恻隐,觉得他也并非是那么罪无可赦。况且一只巴掌本拍不响,自己刚才任他轻薄而不事拒绝不也正是在半推半就之下默允的吗?于是,她就不再责怪。 

  龟田佐夫知道她已释怀于是又向她求欢。他本是风花雪月场上的高手,颠鸾倒凤,曲尽其趣,撩拨得她魂不附体,欲仙欲死。 

  妇人多水性,红杏一朝出墙来便已是覆水难收。 

  自此之后,龟田佐夫无夜不来,与炎凤凤你贪我爱,如胶似漆,胜同夫妻。又深怕家丁丫环们闲言,便给了他们不少好处,下人们自然欢喜不尽,与奸男淫女遂成一路。 

   

  三、情欲交织,迷恨天 

  夜来明去,一出一入之间,龟田佐夫与炎凤凤已亲密如鱼不可少水。 

  夜夜欢娱,日日相思,苟且来往不觉又半载。此时,外面的中日对战已达到了白日化。不知是因为在长久的耻辱下人们学会了奋起,还是日本人的兽行冥冥之中自有神灵在惩罚,有如神助般,在与日军交战中中国军队屡战屡胜,连番告捷,大获全胜。举国上下都乐翻了天。 

  不久,全国便开展了一系列“打鬼子,扫汉奸”的行动,凡是踏足于中国领土上的东洋鬼子纷纷要抓获问罪,罪大恶极者更要处以极刑。龟田佐夫闻讯后害怕了,好久也不敢露面,生怕一不小心被抓住当了活靶子。炎凤凤更因为日夜思念和害怕情人遭遇到不测而茶饭不思。 

  这天刚入夜,贩婆就惊惊慌慌跑来给炎凤凤捎信,说龟田佐夫正在城西灯塔下等她,要她马上去。 

  一句话刚说完,炎凤凤便一言不发地朝屋外冲,冲到门前死命拔开门闩,然后奔向黑暗的街心。刹那之间,天上突然雷声轰隆,大雨滂沱,仿佛将噬尽人世的一切。她无意识地沿途狂奔,奔得累了便晃悠悠地漫游,如一缕幽魂般,也许一阵风吹过,便会被吹得烟消云散。她不择路径地飘走着,路见昔日青青杨柳在黯淡夜雨中飘落摇曳,她的眼中便尽是无边无际的凄楚哀怨。身上已冰冷全无知觉,但她毫不在乎,一如平日不小心丢失了一张面额很大的钱钞般不在乎。 

  路灯在雨丝中惨白地伫立着,这一带皆已暗下来了,只有单调无聊的雨声淅淅沥沥无止无休。远处的灯塔笼罩在一片昏蒙蒙的光晕中,暖暖黄典的。她看见龟田佐夫站在屋檐下孤零零的颀长身影,一如风中无依无靠的败絮。 

  “龟田!龟田!” 

  她快步跑近他,龟田佐夫既焦急又心疼地一把搂住她已然被雨水秀湿了的身体。 

  她伸出冰冷彻骨的双手环紧他的腰,他寒寒地打了个冷战,把她的头埋入自己的怀中。 

  “你这些天都没来,我好想你。”半晌她才轻轻推开他,幽幽抱怨着。 

  突然他的泪水遏抑不止的滚烫落下,落在她的发间,化作一片冰凉: 

  “凤凤,对不起!日本已屡遭败战,我不敢出门,但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今晚我找你出来,我想告诉你,我……我……我要回国了……” 

  他呜咽着,说话有点困难。 

  仿若雷殛一般,她抬头怔怔呆望着他那星河汹涌的双眼,许久许久才梦呓一般喃喃自语:“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凤凤,我……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他泣不成语。 

  她猛地执起他的手,惨白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龟田,爱我好吗?最后一次爱我,让我永远记住你,让我的体内永远保存着你的味道和气息……” 

  她动手缓缓解开衣裳…… 

  龟田佐夫走了,炎凤凤的心里一下子给掏空了,长久以来的相处带给她的又岂止生理上的需求?她说不清自己到底爱不爱他,如果爱,那么比对自己的丈夫要深还是浅呢?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她知道自己不该背叛丈夫,然而情感的潮水一旦冲破了禁锢的闸门便会泛滥成灾,想再回头为时已晚。她自责着,牵挂着,抱怨着,悔恨着,想要将所有的记忆统统抹杀掉,可脑海里清晰无比的影象却始终挥之不散,刻意的遗忘也终是枉然。杂乱纷沓的思绪令她艰于感受,终于病倒了,昏迷中不断呕吐,喃喃呓语地说着些没人懂的话。下人们都急坏了,请大夫至家中看病,朦朦胧胧中她似乎听到了他们在说话,似乎在谈论着谁有了身孕的事情。 

  当她病情稳定下来,恢复意识,身子逐渐清健后,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也在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怀孕已有好些时候。然而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欣喜或悲伤的能力似乎在生病的那段时间已一并被病魔给吞食殆尽了。记忆一旦失去了伤痛的实体,便像是不相干的悲剧,休想再逼出她半点泪水。 

   

  她沉默寡言,像一具毫无知觉的傀儡人偶,对一切事情都无动于衷地活着,失去了生机的心不再有大喜大悲,一切在她看来皆成槁木死灰毫无意义。她害喜害得厉害,吃进去的东西都如数呕吐出来,于是整个人憔悴得近乎虚脱。 

  不久,日本战事连连败退,大势已去,已呈强弩之末。这个好消息一下子便如野火燎原般燃烧起来,群情激动的百姓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怨恨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对日本人展开大屠杀,红日大旗全部扯下来践踏泄愤,街头巷尾处处都是狂喜喧腾,自白天到黑夜,欢庆乌日终变青天。 

  这日,炎凤凤正腆着个大肚子在后院赏花。现在的她行动已有些困难,几近临盆。姹紫嫣红的百花齐展笑颜,浓云般开遍了枝头,清风一过便影影璨璨纷飞如雨下,她陶醉了。倏然间,突见小语急急奔来,手里还抓着一封信件,似乎有什么急事。接过来一读,霎时她面如死灰,明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但她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一阵风疾疾吹来,她打了个寒颤,手中的信笺脱手落地。清风频频翻阅着地上的字纸:夫人,如今日寇已败,你我离别多时甚为挂念,两日之后为夫可共你相依相偎了,相信门前的老槐树已经抽枝发芽了吧…… 

  她怔怔地望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似乎在专注着些什么,但那一脸的高深莫测却教人分辩不悲或喜,冷漠还是期许…… 

  晚上,小语从大街上面容惨戚回来,带回了一个令炎凤凤本该伤心欲绝的消息:龟田佐夫被抓住当场处死了!然而她听后却笑了,抑制不止的笑了,开怀畅快地笑了,可谁也没察觉到她眼眶内垂垂欲坠的泪珠…… 

  当夜炎凤凤早产,然而失血过多一缕芳魂终悠悠迷恨天。之后,子亦随之远去。 

  次日,民国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是,日本无条件投降,真正属于劳苦大众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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