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乱世豪杰梦>>全文连载
(五)桦树林屯 王景山被放走的那日,耷拉着脑袋蔫蔫的一言不发,他牵过了自己的枣红马,斜视了杨翠新一眼,猛然翻身跃上马背,带领一伙匪徒离开了杨屯. 王景山自幼丧母,少年时跟着父亲以打猎为生.父亲名叫王横,妻死至今未娶,王景山十四岁时,父亲带上他常年奔波于深山老林和野兽转悠.爷俩没有固定的住所,茅屋搭在哪儿就是家.缺吃少穿时,用野兽的毛皮去换粮食和衣物,日子并不好过.每下山一趟返回时,马拉着装满东西的雪撬向山坡爬去,是父子俩最开心的时刻.雪撬上装着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还有足够用一年的火药和铅砂.尽管如此,他们独居深山,远离人群,过着半野人的生活. 夏季,深山脚下的溪水,潺潺有声,蜿蜒东流.奇花异草满山遍野的开放,虫鸣鸟叫处处可闻.茂密的大森林覆盖着群山峻岭,雨后,更显一片生机而郁郁葱葱. 山中野兽的怪叫声,听了使人惊骇而心慌,生活在大深山里的人,时时处在凶险之中.伴着大熊瞎子和野狼的出没,他们的生命随时受到威胁.平时,父子俩在提心吊胆中度日.他们的话语并不多,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要做的事情,有时用眼神去会意,就交流了思想,他们的性情因孤寂的深山而变得古怪.有时王横那双充血的眼珠子里放射着凶狠的光,王景山每次看到父亲这样,便知父亲要大开杀戒.他尾随父亲的身后,学着父亲的模样,两眼怒视着山中的一切,去辗死钻进脚下的任何小动物,一个不留!心狠歹毒慢慢地在王景山的心中扎根,再滋生漫延到外部世界,这种生活方式,使王景山的胆子与日俱增.寻求野兽当中,他不停地做着杀戮的动作,使父亲看到他日趋成熟,是一个得力的好帮手.王横每次看到儿子这样,那阴沉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向儿子传教打猎的经验:"当遇到大野兽时,如果两枪击发还打不中,便不能再打了,必须迅速地躲避野兽,否则猎人会有生命的危险,野兽急了要发疯般地向人扑来."王横出猎都是身背两把装好火药的猎枪,腰间挎一把长刀,绑腿上插一把锋利的匕首.王景山也身挎一把匕首,肩上背一个兜子,里面装的是干粮和火药. 又是一个冬天,爷俩翻过一个山头,往山下走去.父亲突然跑起来,他已看见了猎物,王景山也跟着奔跑.三天前,王横在这一带下了十个铁丝套.铁丝套的一头绑在树上,向狍子的过道伸出一个圈,狍子遇圈必钻而被套牢.王横见此情景,高喊:"套住一个!"他走近前,看到铁丝套紧紧地套在狍子的后腰间.狍子见有人来,惊慌地在挣脱,但是没有用,越挣越紧.王横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王景山抽出腰刀,手抓狍子的一只耳朵,然后用刀捅进狍子的脖颈,鲜血喷出,狍子怪叫着. "快!喝它的血."父亲大声说. 即使是委曲的事要做,王景山也不敢违背父命.他立刻趴到地下去吸吮狍子的血,喝得感觉到胀胃才起身,鼻子眼中充塞着血腥的气味. 父亲看到儿子和谐的举动,脸子古怪的说道:"记住!猎人在关键的时候,这样一次饮血,或许能救人的性命."听了父亲的话,王景山顺手抓起一把雪,擦掉了嘴巴上的血迹,顿感浑身狂热而心燥. 王横看着虎生生的儿子,心里一阵得意,便讲道:"有一位猎人进深山打猎,当满载猎物而归时,却迷了路.走了七天七夜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吃的喝的都没了,晕倒在山上.他只觉嗓子眼干渴而疼痛,苏醒过来后看到了可怕的一幕,一只狼嘴巴咬在他的咽喉处.他发现这只狼嘴咬得不紧,没有多大劲,想推开狼自己又没有力气,就这样又沉睡过去.待他又一次醒来,发觉那只狼已经淹淹一息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推开了狼的身子,那只狼不动了.他慢慢地爬到了狼跟前用嘴去咬狼的喉管,这一咬,狼又苏醒了,开始咬人,狼和人互相咬着.后来,猎人终于咬断了狼的喉咙,饱饮了狼血,他活了下来." 王景山听到这儿,心里渐渐地明白:"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猎手,必须适应嗜动物的血液." 王横望着山下的九个空铁丝套,仍在那里设伏,心里有底,还有套着的时候.他对儿子说道:"把铁丝解下来,拽着狍子回家." 王景山把树干上的铁丝套解开,从狍子的后屁股取下来套到狍子的脖子上,拽着它,在雪地上滑溜溜的一阵小跑.回来的路上,王横又打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 王景山看到父亲打的猎物,心喜若狂,只觉浑身燥热,他摘下狗皮帽子,头上热气腾腾.他料定,晚上将是一顿丰盛的美餐. 几年后,王景山在父亲的传授下,成了一名年轻的猎人.他的枪法极准,许多大小动物倒在了他的枪口下.他不但善于马术,而且学会了攀山.在"聳云山"的奇峰险岭中,断崖绝壁上长有一种药材,名叫"接骨草",有消炎,止痛,化瘀的神奇功效.每当父亲受伤后,王景山就去采这种草药.他用带毛勾的绳索攀崖徒壁,整个身子半吊在空中,稍有闪失,滑落下去,将粉身碎骨.他高吊在松岩的壁上,在石缝中采集接骨草.每当绳索更换位置的时候,是更为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必须一只手扣牢岩石脚下踩稳,再用另一只手向上抖动绳索,取下毛勾搭向另一处,如有不甚,就会跌落身亡.毛勾下有一个铁环,绳索穿过铁环,双根攥入手中,一但发生问题,抓住一根倒出.每次攀山,他都要带几付绳索和毛勾,以防不测. 王景山每次出行采药,王横便坐在床上两手作揖,祈祷上苍,保佑儿子平安归来.当儿子回来,王横满脸喜色.可看到王景山两臂擦伤后的血痕,父亲的心里一阵酸楚. 王景山避开父亲的目光,把采回来的接骨草捣碎,再放入少许盐面,搅匀后敷在父亲的患处.王横只觉这药甚是奇凉杀肉透骨,而后便火辣辣的热起来. 王景山包好父亲的伤后,用野兔的腊肉做卤,给父亲去赶两合面的面条,这是父亲最爱吃的饭了. 晚上,王景山在房前点着一堆篝火,驱赶野兽. 父子俩搭的房子分为两层,一层是马厩,二层是住人的.他们的房子很特别,是用圆木锯出凹形一根压一根搭起来的,墙有柱脚,再用八锔子钉牢.他们上房休息不用梯子,前墙连接山墙的角处,一排整齐的圆木比墙头长出两尺.上面有刻好的马蹄窝,两边是把手,脚踩进去,手扣着把手就上了二层.上面铺着板,翻身上板便可进到屋内.这样,晚间休息可以防止野兽的袭击.房门和窗户都用兽皮遮挡,晚上放下,白天卷起.他们用闲余的时间擦拭枪支,然后把刀磨得快快的,为第二天的出猎做准备. 一层的马厩中养着两匹灰色的马.一匹叫"罕头",罕头的个子大,一匹叫"青儿",青儿的身腰好看,这两匹马是纯种的鄂伦春马,它们的身材矮小,行动敏捷,善于爬山和走"踏头草"甸子,是猎人极好的帮手.房西边的狗窝中趴着两只猎犬,一只叫"虎皮",另一只叫"花豹",是两只即机灵又聪明而且十分凶狠的猎狗,成为猎人的得力助手和心爱之物. 王景山十九岁的时候,父亲看好了聳云山下的这块地方,爷俩在这建造房屋,开辟这里为狩猎场,才算有了定居的地方.离聳云山向西走三十华里,有一个屯子叫"白桦林",被称为"桦树林"屯.那里居住着汉人,满人,回族,鄂伦春人,赫哲族人,锡伯族人.有二百多户人家,屯子中的主要街道上有贸易集市,颇具繁华. 聳云山一带虽资源丰富,由于山路崎岖险恶,野兽出没,仍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桦树林屯的北山脚下有一条河,名叫"北塞清河",绕经聳云山底,蜿蜒向东流去.千百年来居住在这里的人,靠河水生存.北塞清河的夏日风光秀丽,两岸边生长着茂密的柳树丛,把河床围住.树丛的外围是广阔的踏头草甸子,像一大块绿色的毯子直铺到每座山的脚下,山坡上盛开各种野花,鲜艳夺目.满目青翠的高山绵延起伏相连,山中野兽名类较多;有豺/狼/虎/豹/野猪/大黑熊.有红狐/白狐/猞猁/獾子/梅花鹿/獐子/猂大猂/羚羊/狍子/野兔.飞禽山珍和各种药材,更为珍奇名贵.相传:公元九八九年,辽军大将耶律休哥带领王侯贵族们打猎,曾到过这里,为这最高的山命名"聳云山",给山下的河起名"北塞清河".耶律休哥在河的两岸撒下人马,组成围猎场狩猎,在这里捕获了大批的猎物. 杨继业全军兵败陈家谷口,朝廷将不做策应贻误战机的潘仁美降职三级,王侁族人被贬山西和山东蓬莱,另有监军副指挥使王嘏在被贬途中,乘夜雾带领家眷与王侁分道扬镳.他们长途跋涉,一路干渴,摆脱了押解的宋兵追杀,向着相反的方向,与宋兵越来越远,逃到了聳云山,桦树林屯成了王嘏的苟延残喘之地.耶律休哥围猎时,辽军发现了桦树林村落,令王嘏大为不安,他謷书一封派人给耶律休哥送去,巴巴儿叩见耶律休哥.求见那日,王嘏将族人的委曲,大宋的内忧外患,宫廷秘事,军机要情一一透露给耶律休哥.他大肆宣讲大宋已无力伐辽,以目前的形势,辽若出兵征宋,必获全胜.耶律休哥听后大喜,派人把这意外获得的军机要情,禀报给萧太后,萧仁宗获悉后,大为心幸喜然,速招朝廷文武官员前来议事.王嘏为颠覆大宋的江山,成了叛国投敌的走狗.事后,萧仁宗册封王嘏为"北塞王",他做了贰臣,成为了辽国助纣为虐的帮凶,大宋的内细. 王嘏后期为辽国出谋划策卓有高见,为辽朝廷大献殷勤,致使宋军屡战不胜,畏惧辽帝国雄风席卷之地.辽帝国得知宋廷空虚后,在大宋边境骚扰滋事,掳掠烧杀边民,百姓凃炭.唯唯诺诺草鸡般的赵光义下令:"不准出兵,即使出兵只许摆阵,不许与辽相杀."在廷内主和派的蛊惑下,开始向辽乞和,每年朝贡才算了事,致使宋廷成为软弱可欺的一个朝廷.赵光义向辽帝国的乞和政策,终以议和达成协议,进贡辽廷.后来是每年向辽国加贡金银珠宝,牛羊,布帛软细,名贵药材,与辽称兄道弟,免于挨打.辽国也有因战事被贬之人,逃到大宋,王嘏的所做所为在宋廷败露.赵光义派枢秘使节与辽国会晤,企图押解朝廷要犯王嘏,辽廷不允,把王嘏深深地保护起来. 杨家人要前去捉拿要犯,踏平聳云山一带,赵光义摆手作罢,言曰:"王嘏所居之地乃大辽之边,我方出兵,惟恐天下不乱吗?刚刚太平的日子,久固方平,且安!况我与辽以结兄弟盟约;反悔必遭灭顶之灾,国务当前,尽守为大,追剿王嘏罢矣!两国度安,量他王嘏已无计可施,任他去自忖." 到了南宋时期,杨继业的后人与"弘农杨氏"在朝廷做官的将相又谈起此事,仍遭赵构反对,赵构说道:"叛贼王嘏事过百年,以无浪可作,他的后人又奈我如何?聳云山乃金国重地,我大宋无力讨伐,对此不要再义无反顾,长谈不止.众爱卿虽言之有理,出兵必引发战争,金国势力正壮,为我强敌,不动为好."朝廷息事宁人,畏惧战争,讨王成为泡影.杨氏与"潘","王"姓氏隔阂千载,遗留甚深. 王景山被俘那日,气焰嚣张.他怒吼道:"我带领众兄弟们前来打探报信,并做战事的策应,可我和大家贪杯了,大意了才被你们抓来.我祖上是大宋朝廷的命官,同杨继业对辽作战失利被贬,逃到聳云山.这真是冤家路窄,千载难逢,一切都是天意,任你刮,任你杀,随你便吧!" 此时的杨翠新正手握战刀,一只脚踏在凳子上,他猛回身将刀架到王景山的脖子上,那些双手被绑的众匪徒们,急忙低下头,惊骇不已.杨翠新又急速将刀抽回,扔到土炕上,"噹啷"一声,钢刀在土炕上跳跃了几下,不动了.众匪徒面面相虚,大气不敢出. 杨翠新反背两手,站在王景山的面前说道:"你不谈祖上道也罢了,你祖上是大宋百姓的罪人,躲避千载,你作为后人反到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豪杰吗?你只是豪客罢了.我要没记错的话,腊月初七,是你带领二百多人来攻打杨屯,这回你是动了脑筋,想坐收渔利.我奉劝你一句,自古来被酒色所迷惑的,成不了大事.总想以豪强打扰别人的生活,悖入加码,以强取豪夺为快,地道的土匪一个!" 王横在桦树林屯,以打猎为生.强悍勇猛的体魄使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好猎手,在屯内名望颇高.一日,他下山回家,在回来的路上,路经一小片黄瓜园子,他用树枝拨开瓜秧走出.眼前是两间木房,窗户开着,一个女人刚刚洗完澡,脱下裤头后正准备换一个,那女人细细的腰,白白的皮肤,圆臀下两条雪白的长腿,全都让他看见了.他屏住呼吸,往嗓子眼里干咽着,喉咙紧紧的而干渴,他无声无息的纵身一跃,跳到窗台上,扑了进去.女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光着的身子已被一个男人抱住,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半回头,她看到这不是自己的丈夫,可又是一张熟悉的男人脸.她的脸羞怯难当而发红,便急促地说道:"王哥,别/"王横急不可待,不容纷说,将她抱起放到炕上,用手解自己的.他的手在忙乱中,乘机说道:"从你嫁给'傻狍子'的那天起,我心急得要喷火!" 女人看着他的脸,柔顺地说道:"王哥,那傻狍子回来可怎么办?他正在村中打井." "不会的,来吧!天公作美!"王横胸有成竹地在说. 她的两眼亮起来,美丽女人这时的目光深邃而四溢.他摸着这白净光滑的女人身,看到那隆起的牝毛处,干干净净的毛儿蓬松,像是很久没人动过.王横的欲火如干柴点燃,双腿向前紧靠.一阵噼叭作响声,身下的小女子有些吃不消,她抓挠着他腰间的肉,觉得他这么有力,扣压她的男人身体狂野自如,运动变化无常.她叫声不嗲,呻吟不止,一种猛男浪女之气,弥漫着整个屋内的空间.最后,那女人连蚊子般的动静都没了,两人一阵过后,又一阵亲吻,便发誓立约,以后的日子里王横将她操作数年.终于有一天,那女人怀上了孩子,肚子一天一天的渐大,惹来了村人的嘲笑. 柳金香,锡伯族人,年幼时父母双亡,是姨娘把她带大的.十四岁时,柳金香出落的像一朵水仙花,人见人爱.一个雨天,柳金香在孤独的鳏夫家玩,那老头给她做了好吃的.美若天仙般的柳金香纯真无邪,不晓得这顿饭正拉开了她人生的序幕.老头望着柳金香吃饭的样子,两眼在她身上不住的打转转,直看得柳金香感到含羞而不敢抬头.饭后,柳金香要回家,被老头拦住."你看这外边的雨,下得这么大,还要打炸雷!"老头的话中带着恫吓. "我大姨要是找不到我,会急死的."柳金香撅起小嘴在说. "不怕的,这么大雨,你大姨也不会找你的.过来!金香,我给你讲故事."老头一边说一边躺到了炕上. 天真烂漫的小金香带着一种渴望的好奇心,慢慢的爬到了炕上,她把两只鞋脱掉,躺到了老头的身边,只感到屋里这么冷.老头用粗糙的手在抚摸金香粉红色的小脸,从上摸到下,直摸得金香浑身哆嗦. 老头说道:"下雨了,天好冷."老头乘机一把搂住小金香,金香在他的怀里感到了温暖,同时也觉得后面像是有个擀面杖顶到了她的屁股,她闻到了旱烟气味下一种老男人的气味. 午后,小金香回到家,姨娘问她到哪儿去了,她说在别人家避雨,逃过了追问.她只觉浑身疲乏,躺到炕上便睡着了.姨娘在屋里来回的走动,看到小金香凌乱的头发,顿觉生疑.姨娘的双眼死死地盯在金香的裤头上,她望见了血迹和污物,吃惊过后,使她目瞪口呆. 小金香在睡梦中,甜甜的,美美的一片温馨,她梦见自己是一片彩云,飘逸在晴朗的天空中,任她飞翔.太阳暖暖地照射着她,神往而惬意.她的嘴角似有一丝微笑,脸红得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姨娘从惊异中猛然醒悟过来,发疯般地用双手拉起了小金香,小金香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带的坐了起来.当她两眼望到了满脸怒气的姨娘时,使她惊恐万状,急忙两手支炕向后退去. 姨娘厉声骂道:"小溅屄打水的,你说老实话,你去了谁家,干了什么事了?如有半点隐藏,我扒了你的皮!" 小金香看到姨娘像一只要吃人的母老虎,吓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姨娘到厨房拿来一只木棍,高喝道:"我让你躲!我让你躲!"姨娘用木棍打击小金香的前胸,小金香如同过电般地疼痛难忍,她哭声阵阵,抽咽不停. 姨娘捅完小金香的前胸,又去打小金香的双腿,乒/乓,一阵打击声,像是骨头要被打断,小金香没命的哭,一把把抹着泪和涕,身子打着哆嗦,犹如被野兽抓了般地恐惧. 姨娘打累了用木棍指向金香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我打死你,看你还出不出去浪了,你这是让人肏了,你说!那人是谁?" 金香满脸泪盈盈,眼前一片模糊,头胀得老大,两只小腿向后蜷曲,她怕那木棍再打过来. 姨娘怒气未消地说道:"别装死,给我滚下来,跪下!不说,饭是别想吃了,啥时说了,可以起来吃饭,要是撒谎,你可知这根棒的厉害,它决不轻饶你!" 金香无奈,下地跪了起来,从午后一直跪到天黑,一个字也没说. 晚饭时,姨娘对金香眼皮不了,自己吃起来,吃完碗筷一收拾,饭桌空空.金香看到这样,忍饥挨饿地跪着,肚子里"咕咕"地乱叫,她仍旧一言不发. 姨娘不理金香,躺到炕上休息. 许久,金香开口:"我要撒尿!" 这一声,使躺下的姨娘坐起身来,她懒洋洋地说道:"尿去吧!"说完,姨娘的两眼瞄着金香的一举一动. 金香站起身只觉两腿发麻,险些栽倒.她扶着木柜活动着两只腿,像一个女囚犯,只是在别人的监禁下得到了一次小方便. 金香从外边回来又跪下,姨娘家的小黑狗也跟进来,蹲在了金香的身边,用嘴巴亲昵金香的手臂,不时发出"嗯嗯"的声音.声音虽小,却被姨娘听见.姨娘大声喊道:"给它喂点吃的,撵出去!" 金香起身,小黑狗跟在身后.到了厨房,金香找到一个馍用手掰开后,给小狗一半儿自己也吃起来.小黑狗不吃,围着金香转悠起来,嘴里还是"嗯嗯"地叫. "你这小溅货,谁让你吃饭了?不许吃!"屋里传来了姨娘的怒斥声.小黑狗听见了姨娘的声音后,大声的"汪汪"起来,为金香鸣不平. 金香听到姨娘的话,眼泪掉了下来,咽了一口馍,把小黑狗放出门. 金香进屋后又跪下了,只觉得身子骨乏透了,跪了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姨娘一声高喊:"谁让你睡觉了?想吃想睡,说实话!" 百般无奈的金香在后半夜,向姨娘哭诉了原委.桦树林屯最有权势的一家人,是王横祖上所传之后的这支人,主管着全屯大事的是王横的三叔,绰号:"王大眼珠子".此人之威,屯人惧怕;"屯规","山里山规"都是王大眼珠子根据祖上的规定和经验制定的,凡在此屯居住者,谁也不敢违背. 第二天一大早,姨娘吩咐金香不许出屋之后,去了王大眼珠子那里,说明了来意.王大眼珠子听后大怒:"这老淫鬼,去找他问问,若有此事,揍他!然后驱逐出屯!" 一些青壮年人,闻听此事,怒不可遏,由姨娘带队,直奔南山脚下.人们将老头的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上去踹门,大喊:"开门!"里面无人回答.门被年轻人用石头砸开了,大家蜂拥而至,人们都看到了,根本无人.一些细研药面,能用之物都被老头带走了.老头身背火枪,连夜出逃,院中留下一串马蹄印. 事后,全屯人都知道金香已不是处女被老头骗奸了.那以后,金香就再也没出过姨娘家的门,生活,饮食起居,被姨娘管得严严的,一切在禁锢中度日.金香长到十八岁时,美丽超群,却没人来娶,姨娘日渐为她犯难. 这年的秋天,桦树林屯来了一伙打井队,专打大井.他们的条件是打完大井之后,要在此屯定居.王大眼珠子答应了他们的条件,收留了他们.他们经过考察,要为桦树林屯打十眼大井.山区的井难打,向下挖坑蹦到石头,要下炸药爆破.出水前,下井凹木,如果选错了地方,就白费了力气. 这支井队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一名强壮的工人,绰号叫"傻狍子",是这伙人中的主要劳力.脏活累活危险的事,傻狍子抢着干.人们取笑他的时候,他只是一阵傻笑. 当井队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打成第一口井的时候,全屯的人前来祝贺,王大眼珠子让人敲锣打鼓放鞭炮.姨娘挤在人群中,望见了傻狍子用轳辘把摇上来的第一罐水,人们欢呼跳跃,为能吃到真正的井水而高兴,姨娘久久地看着傻狍子把水分给大家.姨娘的心里打着一个算盘:"一定要留住她,把金香嫁给他.这个人太能干了,干脆!招他为养老女婿."想到这儿的姨娘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老糊涂了,还没问问人家有没有媳妇,真是的."她一边说一边笑起来.没有人注意她,人们都在品尝井水. 当第二口大井打到一半的时候,姨娘向各家说:"今儿个中午的饭她来送" 姨娘回到家和金香一阵忙活,蒸了一大锅包子,是野鸡肉,芹菜馅,又打了半水桶鸡蛋汤.此时的金香正想出门看热闹,四年多了,熬煞了她.当娘俩把吃喝抬到了工地,人们惊呆了,都望着金香出神,谁家的姑娘这么漂亮.金香被工人们看得不敢抬头,羞怯地摆弄着衣角. 昨日,王横给姨娘送去四只野鸡.论辈分,他称姨娘为大姑.姨娘见王横来,喜上眉稍,忙说:"你来得正好,这野鸡好肥,明日我正要给井队送饭,这野鸡可派上了用场." 金香望了一眼王横,低头不语. 王横礼貌的说道:"大姑,这是我孝敬您老补身子的,别都给他们吃了,我还有事回去了." 娘俩送走了王横,便开始拾道那只野鸡.金香把鸡身上美丽的长翎一根根拔下,用纸包起来,留着做毛掸用.她想着心事:"四年多了,那个淫雨天使她知道了什么是男人,仿佛那老男人的气味还弥留在她的身上.仅仅是一次,在家憋闷了四年,'学字'和'念经'成了大事,无聊的囚禁.全屯人已看不起我了,那一刻我失去了少女最宝贵的东西,也是女人最值钱的东西,这贞操还求老天下辈子再给我一次吧!我一辈子不嫁人,守着它!这会儿,还有哪个男人敢在我的身上用心.天下的男人都想做那事,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今后对野男人得百倍的警惕,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迷惑.甚至这一生不嫁又何妨?不过.王横道是个村人敬仰的英雄,他的妻子已死了三年,小景山都七岁了,咳!别想了,这世间竟是些挠头的事."金香的心里一阵烦躁,一种不可名状的惆怅和悲伤之情向她袭来,一不小心,鸡骨扎破了她的手指. "你看你,咋整的,干活还分神,是不是想男人了?"姨娘责怪之下又带着挑逗. 金香用另一只手挤出了血滴,用嘴裹干净,没有作回答.姨娘用着点石成金之计,可金香不上套,急得姨娘在厨房乱转悠.金香看到姨娘拿东丢西的样子,心里不觉好笑. "大姨,我姨夫死的早,您老为什么不找个男人过?"金香小声的问姨娘. 姨娘听后反道乐了,笑说道:"我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找谁去,这女人一过四十,就是小老太太了,谁愿意要我,一个人过不是很好吗?我道是想为你找个男人,如果你能找个倒插门的女婿,大姨我后半辈子可算享福了.""唉!"姨娘说完又一声长叹. 金香看到姨娘的脸上一阵悲凉,不觉从内心疼起姨娘来,金香发自内心的说道:"大姨,从现在开始,您老什么活都别干了,您外甥女我全包了!我长大了,该孝敬您老了!" "我外甥女真是知道疼我了,让我心里好高兴啊!"姨娘说完后,眼中滴泪. "大姨,别难过,就照您说的去办!"金香说完,也在偷偷的抹泪. 这天晚上,娘俩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谁也睡不着,姨娘为金香讲了一段往事:"金香,还没睡?你知道你的爹娘是咋死的吗?十二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秋天,你爹和你娘进地掰包米,掰得差不多了,正要收拾回家,一只大黑熊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待二人发现时,那黑熊已近在咫尺.黑熊呲牙咧嘴的喘着粗气,一巴掌打死了你爹,又一巴掌把你娘打倒,你爹和你娘被黑熊掏个稀巴烂,好惨哟!我估么着,那老黑熊可能是死了,可它下的熊崽子一代传一代.最近,听王横说,在屯西的附近,他发现了两只巨大的黑熊,正准备打死它们." "那时候我小,你们不让我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我就没了爹娘."金香说完,泪涔涔. "你姨夫也是个短命的,山道翻了车,谁都没咋的,偏偏把他砸死了.十七年了,咱娘俩的命也够苦的了,老天落下了咱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这屋里是缺少了男人气,所以我总想给你找个倒插门的女婿." "大姨,我的事您老就别操心了,我不想嫁人了,一辈子伺候您老." "那不行,睡吧!天快放亮了." 姨娘经常去井队转悠,给打井的人带些好吃的,有意接触他们.趁工人们休息的时候,与他们老家常,左右逢迎.她一日不去井队,工人们便觉无聊.姨娘在闲谈中得知,傻狍子姓刘,名贵,现年二十八岁.此人没有什么亲人,在井队打了十年井,至今未娶.他为人正直,话语不多,力气大,有些傻气,人送绰号"傻狍子". 没多日,姨娘把傻狍子领回家中吃饺子.一路上,傻狍子挺高兴,大嘴乐喝喝.晚上,他回到井队的寝室,工人们已知内情,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挨到金香边没有?那可是这个屯子最美貌的姑娘,恐怕要招你做'驸马'爷了吧?"李打头的一阵追问,而后便大笑.大家听后,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傻狍子听了满脸通红,口吃的说道:"胡扯/我是/帮姨娘/干活/嘿/嘿."傻狍子说完一阵傻笑. 李打头的油腔滑调的说道:"大伙听到没有?干活,干啥活?孤母独女的.平时,男人谁都不去她们家,那姨娘把你叫去,准是有好事了,也和俺们说说,大家都高兴." 傻狍子见李打头的问得紧,手摸脑袋说道:"路上,姨娘让我娶金香为妻." "噢!"大伙一阵起哄. 大家平静下来,李打头的嫉妒地说:"你小子还真是有小狗命,眼看是赖蛤蟆要吃到天鹅肉了,不知你哪儿来的福气."李打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用话敲着傻狍子,人们听了,也七嘴八舌的跟着说笑,哄闹. 傻狍子被大伙弄得直发懵,一时不知说啥是好,他用手提了提肥裤裆,嘴里"嘿嘿"的傻笑,一阵过后,说道:"我在她家吃了饺子,姨娘说要把这事定下来."说正经的事他反道流利起来. "大伙听到没有?多叫人眼红,真是好男没好妻,赖汉娶花枝啊!行了,今儿个咱们为他做主了,哪天也让姨娘给咱们包饺子吃."李打头的说完,大家拍掌叫好. 姨娘能说善辩,金香婚前,她去了王大眼珠子那里.王大眼珠子看到姨娘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他大姑,来有何事?" 姨娘满脸堆笑,凑说道:"不瞒您说,我已把金香许配给刘贵了,还求您老给撑住场面,帮俺娘俩一忙,事后做回报.我琢磨着,王横也有娶金香之意,可您想想,凭咱王家在屯中的尊贵,他要是娶了金香,村人会说闲话的.我看这事您老就做主,成全了金香和刘贵吧!到时候,您老只管去喝喜酒." 王大眼珠子听后,并无惊讶,笑说道:"你说的在理儿,王横道是喜爱金香,可这小子是白费心机.他大姑,这方面不用你说,王家顾脸面的事,村人都晓.可这小子要是闹起来,也难以劝说,我看不如/"王大眼珠子在姨娘的耳边说了几句. 一日,王横被三叔叫去,王大眼珠子脸色阴沉地说道:"三叔跟你说件事,屯人上山伐木,看到了两只黑色的巨熊,这两只熊要是下山进了屯子,会伤害人的.十二年前,金香她爹娘被黑熊吃了,好好的人,悲惨万状的让熊给糟蹋了.你马上组成一支围猎队,发现黑熊,将它们打死,一个不留!不除掉这两只黑熊,不要下山!"说到这儿的王大眼珠子,脸子涨紫,有些诚惶诚恐. "是!三叔,我已经发现了这两只熊的行踪,待孩儿打死它们!"王横即坚决又满有把握地说着. "把小景山送到我这儿,你放心的去吧!" "不麻烦您老了,我已找好了人家." 王大眼珠子问:"谁家?" 王横没作回答,急匆匆地出了房门. 第二天一大早,王横把小景山送到金香家,让大姑来照顾孩子,他带领六名青年猎手上了山.打王横上山的那天起,金香就偷偷地为王横祈祷,求"山神爷"保佑围猎队,打死黑熊,安全归来,她的心一在直为王横担忧. 姨娘从金香的眼神里,看到外甥女的心里装的是王横,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好发泄出来,小景山还在这里.姨娘对金香说:"你看好小景山,我出去有事!" 姨娘走后,金香耐心地教小景山认字,写字.小景山很认真的听金香姑姑念字,然后默默地去写. 姨娘风风火火地来到井场,把傻狍子拽到一边儿,小声耳语了几句,傻狍子听后乐得直蹦. 姨娘找回几个老婆娘,从箱底翻出了花布,棉絮针线,顶针,剪子,开始做起了被褥.这一切金香看在眼里,不便多问,领着小景山出去玩. 三天过后,那些心灵手巧的老妈子们,做了两床被褥,一套红袄绿裤,一套丝绸男装.第四天,姨娘找来了木匠,把那间卧室的门窗该修的修该钉的钉,整个屋内重新裱糊装修了一番,自己跑到厨房里间的小屋去睡了. 一切准备好了,姨娘对金香说道:"我已找人看过,再过两天你就要嫁人了,虽然你嫁人了,仍旧离不开这个小屋,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倒插门的女婿." 金香越听越糊涂,望着小景山,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大姨,您让我嫁谁呀!" "这孩子,心里是真没装事,还看不出来吗!我一天天往井队上跑,就是那个/"此时,姨娘也没说出来是谁. 金香看到姨娘支支唔唔的样子,便笑说道:"哪个啊?他还没有回来呀!" 姨娘听到后,脸子变得拉长,诧异说道:"哪个还没有回来?他在井队干得好好的,我说的是那个大个子的,叫刘贵的.你给我听明白;他将来就是你的丈夫,你不要朝三暮四,想些不着边的事.自己放着孩子不生,去给别人伺候孩子呀!我再说一遍,这事就这样定了;这年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后日子过得好坏,就全凭你们的造化了." 金香听到姨娘的话,心里的念头成了泡影,便没好气的说道:"除了景山他爹,我谁也不嫁!什么打井的傻大个子,让他远些去!" 姨娘听后大怒:"你给我住口!再敢不听我的,滚出这家门!"姨娘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炕上,针线笸箩硌了她一下,姨娘摸起来摔向墙角,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炕. 这一老一小都发起了雌威,小景山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吓得哇哇哭起来. "景山,别哭,姑姑带你出去玩."金香哄着小景山,回头对姨娘哀怨道:"滚就滚,我再也不回来了." 金香对吓着的小景山蔼然可亲地说道:"走,姑姑带你上山,找你爹去!" 姨娘站起身大喊:"你敢!我砸折你的腿!"姨娘一把拽过小景山,搂着他.金香执拗不过姨娘,气得趴在炕上直哭. 两天过后,王大眼珠子让井队休假,全体参加了傻狍子的婚事.这两天人们在姨娘家忙活,撂开了场子.姨娘请李打头的做证婚人,请王大眼珠子全面筹划结婚事宜. 昨日,临近傍晚时分,王横等人发现了黑熊的踪迹,在黑熊回窝之前打死了那两只黑熊.今天一大早,他们用马车拉着黑熊急匆匆下山.进到村口,王横楞住了,只见金香和傻狍子拜着天地.王横看到这些,心里一种无名之火燃烧起来,他不容多想,顺手摘下猎枪,瞄准了傻狍子,忽又转念,将枪口抬高,朝空中"砰"地就是一枪,来发泄自己的怨气.他眼巴巴望着自己心中的女人被别人娶了,一时怒火中烧. 人们听到枪声,不约而同地向王横望去.姨娘和落忙的都出来请围猎队的小伙子们来喝喜酒,被王横拒绝了.当大家看到那两只被打死的大黑熊时,一阵欢呼,更为婚礼增添了喜庆,金香望着心中不快的王横,心里也不是滋味.全屯人都认为王横是打大野兽的英雄,那以后,人们给王横留下了一个美名:"聳云山第一枪."这一年,他二十七岁. 王横绕开金香家的大院,他不愿意看到金香被别人娶了的场面,心里别扭,他一股闹儿想着金香,是拉熊的马车把他带到了家门口.他与几个青年猎手把两只大黑熊的皮扒了,经过开膛,卸肉,拾掇,折腾了一天,都身感疲倦.两张用碱水洗过的皮里雪白,毛皮油黑,几天后干了再用硭硝加黄米面子硝里这皮子.他把两张毛皮扔到了房上,铺展开凉晒,防止被野兽和野狗叼走.晚上,姨娘派人送回了小景山.他看到了吃饱的儿子,让孩子先睡了,自己坐在炕上闷闷不乐. 三年过后,金香没有给傻狍子生娃,姨娘也死了,姨娘生前的话,总在金香的耳边回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王横破窗而入,突然的出现,让金香旧念复发而生情,怎有不顺之理?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古风流凤求凰,怎奈美女去爱英雄,老天赐给了他们机缘.那以后,小景山成了他们的信使,一切由王横严教联系的方法,这种联系的方法都是背着傻狍子干的.即使傻狍子看到小景山来玩,也不便过问,那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小景山每次去金香家,兜里揣着个小土豆,如果土豆上面钻个小洞,是让金香去后山的山洞.如果刻了几道槽,便是去庄稼地.土豆上面全是小眼,是去松树林.土豆上全是刀痕,是去南山角下的芳草地.土豆一半拿来,是上王横家.这半个小土豆,金香拿到手的时候,多是傻狍子打牲口草不在家.夜深人静,金香离家赴约.土豆的秘密,早是王横与金香订好了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两人相见,旧情复发,如饥似渴地在一起销魂,为下一次再制订新的计划.小景山并不明白怀揣小土豆是什意思,到了地方,金香姑姑一摸,拿出来瞥上一眼,就心里有数.每当金香要到王横家,他让小景山上他三爷家去睡,小景山很听话,不敢违父命. 光阴如流水,匆匆而过.四年过后,在王横与金香断断续续的接触下,金香开始发胖,肚子隆起,村人见了议论纷纷;都说金香肚子里的孩子是王横的,傻狍子没有那个本事,傻大黑粗的只会干活,那东西总是蔫蔫的,无济于事.有人看到了金香与王横的往来. 每当傻狍子听到风言风雨,便低头痛苦,恨自己无能为力.傻狍子独自一人的时候,时常抓耳挠腮,打自己的嘴巴.一日,傻狍子让金香炒了两个小菜,喝起了烧酒.一阵过后,傻狍子的两眼通红,喷着怒火,结结巴巴地问道:"是谁的?你/你/说/明白!" 金香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的样子,挺着大身板在收拾屋子. "你肚里的/是谁/搞的?"傻狍子没好气的又问了一句. 金香被问得脑火了,冷冷地说道:"我是你老婆,你说谁搞的?" 傻狍子呲牙咧嘴地说道:"哼!/我那玩艺/白废/怎么/会有?" "你有没有成功的时候?一次,可能就有了."金香指着傻狍子的鼻子在问.傻狍子被问得无言可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金香不去理他,找出花布,准备裁婴儿的小衣服,嘴里哼着山歌: 十月铺满金黄 云山火红旖旎 歌唱丰收的喜悦 幸福沉醉秋天里 牤牛马儿踏荒草 拉回包谷碾米 十月山果成熟 野兽舒展毛皮 冬天即将来临 猎人把枪提起 金香一段好听的山歌,把傻狍子唱睡了. 金香的肚子一天一天的渐大,人们的话语无休,这些话又都传到了王横的耳朵里,他惭愧含羞,心想:"这场爱是值得的,可后果竟如此这般,那些小脚婆娘们真是灵牙利齿,我的秘闻早已让她们暴光天下.三叔是不会放过我的,此处不养爷,爷自有去处,只有一走了之." 夜幕里王横在收拾东西. 王景山小声问:"爹,您要去哪儿?" "不是我,连你一块儿."王横干脆地对儿子说. 王景山少年的脸上泛起哀怨的神情,对爹嘟囔道:"要远离金香姑姑吗?我不去!" 王横听了儿子的话,不觉悲凉猛袭心头,毅然决然地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这儿不能待了,你先睡,明儿个天不亮,离开这屯!" 第二天,傻狍子醒了酒,对金香仍然平淡如常.他吃过金香做的早饭,准备去地里干活,临走前对金香说:"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在家/待着,不要走东/串西,外面的闲/话成了蛋."傻狍子结巴着说. "嗯!"金香答应了他. 傻狍子走后,金香乘机去了王横家.她推开门,房内空空,连锅碗瓢盆都没了,金香一时傻了眼.她想:"这爷俩没有走远,肯定是因为风言风语而躲进了山洞,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金香打开王横家后院的小脚门,偷偷摸摸的上了山.她看到北山的黑云压了上来,秋风扑面,落叶飘零.她挺着大肚子,去寻找那个山洞.金香两腿酸软,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山洞,透过光线,她看到洞里根本无人,像是没有人来过,心里凉了大半截.地上铺着一层干柴草,她想着以前曾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觉脸红,嘴里嘀咕:"王横啊!你的心好狠呀!为什么不带上我?只顾你自己,把我撇开,可这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啊!真的是你的.男人总爱沾花惹草,女人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一走了之.这个世界包括你--王横!男人都是些不负责任的走兽.他们一但满足肉欲后,便开使玩损的了,不惜牺牲女人而保全自己.这边养着小姘,那边把你遗弃,海誓山盟早已变成了伪君子的空话,为下一个目标去编织七彩的花环.虚伪的男人啊!你们是一群显示着不同的好,又带着不同程度的坏,在关键的时候,你们是无情无义的东西.柳金香啊!你是好花插在了牛粪上,名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从少女时被那个老犊子玷污了身子后,就远离了男人的世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可美貌的脸庞,洁白的玉身,一天天在美丽成熟,像一只仙桃要流出甜水,使男人见了馋涎欲滴.直到有一天,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意中的人,我才把身子给了你,又有了你的骨肉,可现在看来,这一切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秋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一种异常的勇气,使她向着一个山崖爬去.她两眼痴呆,面部肌肉在痉挛,年仅二十五岁的柳金香绝望了.此时,她像一个疯婆子,目无这世间的一切.滚滚的黑云笼罩着山崖上柳金香的身影,古木参天却难语,残花衰草摇曳而无情,松鼠躲进了山洞,鸟儿回了窝,山雨欲来.几滴雨滴凌乱地打在柳金香的身上,她望到群山峻岭一片黛绿,将被雨雾弥漫,山风阵阵,萧瑟有声,冷气逼人.一个绝望的,美丽孕妇的喊声,震撼了山谷:"爹!娘!大姨!孩儿随你们去了."山雨瓢泼而下. 当傻狍子领着村人找到柳金香的时候,以是第二天的下午.人们看到了悲惨的一幕,几只饿狼在舔食尸体的残骸,屯人轰走了野狼.金香只剩一付白骨,脸面被咬烂,难以辨认,脑壳下压着女人的长发,肋骨下暴露着一个婴儿的脑骨.大伙惊呆过后,劝着痛哭的傻狍子,把尸骨就地埋了. 山脚下是北塞清河,河水清澈秀美,水中透着残花落叶消亡前珍贵的倩影,水草倔强地伸展它的枝叶,并不在乎这世界还存在着什么.河床底的碎石泥沙沉积,柳根鱼缩水而上,河蟹安静潜藏,草蛇盘踞岸柳,两眼在窥测. 当王大眼珠子得知金香姑娘跳崖身亡的噩耗后,老于事故阴险刁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他微闭双眼细听人们诉说详情.事后,他终于醒悟:"是世俗偏见害了金香姑娘,是屯规家法,人们的闲言碎语逼走了王横." 他下令给金香打了一块石碑,上刻有碑文:烈女殉情,柳金香身孕之墓,一八九六年农历九月十四. 从此以后,那崖,人们叫它"殉情崖". (六)雏鹰展翅 一九0三年二十一岁的王景山已雏鹰展翅,枪显绝技.他如雄鹰高高地盘旋在天空,鸢眼尖刻锐利,不放过任何捕捉的机会,枪响声有物,令父亲大为欢喜. 这年的冬天,大雪封山,又是父子俩猎奇的好时节.父亲骑着罕头在前,王景山骑着青儿在后,王横的两眼在不停地左右观看,寻找动物的足迹,随时准备摘枪猎击.两只猎狗虎皮和花豹欢蹦乱跳地前后奔跑. 深山密林,树上挂满了霜雪,疏疏朗朗的阳光透射到雪地上,一片晶莹刺眼,他们用手挡在额前,望着前面的路.山石,峭壁,靠西北的一面,怪石突兀险恶,斑剥的纹理裂痕清晰,上面很少有积雪覆盖.虽然雄伟壮观,使人望而却步,隆冬里更增添几分寒意. 一只美丽的小松鼠,由于懒惰,入冬前没有准备足够的粮食而出来觅食.它敏捷地爬过一根树干,目标是前面的松果,身后留下了一串很小的脚印.突然间,小松鼠忙又折回,钻进了树洞,在洞门口坚竖两只小耳,两只小圆眼滴溜溜地转,它发现了什么.一只贫乏缺食的灰兔出现,引起了虎皮和花豹的躁动,两只猎犬狂叫着,前后夹击去追那只野兔.野兔发现了劲敌,掉头蹿高,拼尽全力跳跃着向前奔跑.王景山观此情景,打着很响的口哨,想唤回猎犬.两只狗非但不听,越追越猛,速度也愈来愈快.一阵过后,兔子慢下来,虎皮追上去一只前腿按到兔子的胸窝处,还未等下口,花豹紧扑上前一口咬死了灰兔,用嘴叼着跑回来.王景山真切的看到了全过程,下马取过野兔放进猎兜.他用手拍拍花豹和虎皮,两只狗先是"哼"了一声,然后耀武扬威地向前跑去.王横急行在前,对身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过了一袋烟的功夫,王横回转头急忙摆手,示意王景山跟上,他发现了野兽的足迹.罕头随着勒紧的缰绳一溜小跑,向左被牵入一片密林.王横凭着经验断定,这是一只狐狸的脚印,刚刚过去不久.他用双腿夹着马肚子,罕头的奔跑速度开始加快,王景山骑的青儿也跟了上来,虎皮和花豹在后面紧紧地追赶.他们穿越密林,翻过一座山岗,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那一行兽的小脚印仍清晰可见,两匹骏马在加速飞奔.跑了三里路后,树林已稀少,视野开阔.王横已看到了前面的小红点,在离他们二里地的前方,一只红色的狐狸在奔跑. 王横把枪摘下,揽在胸前,两腿狠狠地夹着马肚子,罕头向前一阵狂搂,王景山骑的青儿和两只猎狗远远地被甩在了后面.追到山脚下,那只红狐狸已感到生命的危机,耗尽全力向山坡跑去.罕头紧追不舍,王横两眼圆瞪,死死地盯着那只狐狸,他的心中理出:"我跟了你四年,又出现了,毛都红了."那只狐狸离王横三十步远的时候,不再跑了,靠近一棵树下喘息.王横翻身下马,手提枪支朝狐狸走去.他来到一棵罕见的黑柞树下,准备待发,心想:"今天是你的阳寿已到,这张珍贵的毛皮可卖很多银两."眼前的树丫总是搅着他的视线,只见那狐狸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王横的两眼有些模模糊糊.他端起枪绕到树前,眼前一片明亮,那只狐狸没有动.枪响了,那只狐狸"哼"了一声.与此同时王横只觉山崩地裂,眼前一团漆黑,他栽倒在雪地上. 一只巨大的黑熊从树洞中钻出,一巴掌把王横打翻在地.这一切,王景山清楚地看到了,他举枪瞄准了黑熊.虎皮和花豹看到主人被打倒,几声狂叫向黑熊扑去.虎皮狠掏黑熊的后腿里,花豹蹿起来咬黑熊的前腿,两只猎犬发疯般地去撕咬黑熊."叭"地一掌,花豹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哼"了一声,躺倒在地.黑熊被虎皮咬得转了一圈,刚要击掌,王景山已看见了黑熊下颏底下的那撮白毛,枪响了,黑熊慢悠悠笨重的倒下了.王景山走近前,看到黑熊的嘴还在张合,并没有绝气,他把枪筒伸进了黑熊的嘴内,扣动了板击,一股黑烟从黑熊两侧的嘴角喷出,铅弹射进了黑熊的脑内.这时,虎皮围着王横在转悠,嘴里"嗯嗯"的叫着.王景山看到父亲的后脑已深深地塌陷,帽子被打飞到一旁.他把父亲翻过来,是更为吃惊的一幕,父亲的两眼突出外冒,流出来的血都凝了,王横早已气绝身亡. 王景山如梦方醒,扑到父亲的身上号啕大哭,椎心泣血.群山峻岭,茂密的大森林一片昏暗,几只苍鹰高高地定在天空. 虎皮狂叫起来,在很多马腿肚子中穿梭,乱咬乱叫.一声清脆的枪响,虎皮被击倒.这一声枪响,使王景山振作起来,他前后左右一看,一支三十多人的匪马队围住了他,土匪们实枪荷弹,围他一个水泄不通. "哪绺子的?"一个土匪问道. 王景山慢慢地站起身,拍打着豹皮上衣的霜雪,没有作回答.他的脑中翻滚着以前发生的事情:"每次与父亲下山,要行几百里路,回来最早也得半个月的时间,有时还没有到地方,东西就被抢光.父亲每次遇到险情,总是护住那些珍贵的毛皮,然而遭到的是劫匪们的毒打.他们抢走了虎皮/豹皮/貂皮/狐狸皮/鹿皮/鹿茸/麝香和一些名贵的药材.最后还得在父亲的身上踹几脚,然后骂着离开."王景山憎恨这些干黑道的绿林中人,视他们为仇敌.每次被抢,他心疼父亲,可自己身单力薄,爱莫能助,时常被吓得心惊胆战,流着眼泪.今天又遇到了狗杂种们,使他猛吃一惊. "听到没有?二当家的在问你呢?"又一个土匪在喊. 王景山用眼睛瞥了一眼众匪徒,说道:"不绺,不溜,看山为生."他说没有入过绺行,以打猎为生. "地上死的是哪位老大?"土匪大当家的在问. "那是我的父亲,被黑熊拍死了."说到这儿的王景山眼圈一红,抽泣了两声. "你老子也死了,跟我们入绺吧!"说话的还是那个大当家的,满嘴大黄包牙,响动嗡声嗡气. 王景山心里一阵噁,忍住说道:"老父尸骨未寒,还没掩埋,怎可入伙?" "大当家的,我看这小子嘴硬,别跟他扯了,抢他个小兔崽子,然后喷了算了!"这是最先问话的那个人说的,看来是二当家的. 只见黄包牙一摆手,对众匪徒小声说道:"且慢!你们看这小子的浓眉和鼻上端的竖纹,内心情重,义气之人,将来必成大器,是个柱儿,留着他带路,不然,我们全得死在这里." 一个土匪拾来远处的红狐,递给了大当家的. 黄包牙一阵惊喜,粗声粗气地说道:"好稀罕的红狐啊!做个围脖满不错的吗!" 那个匪徒说:"进献给您了,大当家的." 王景山气得心里翻个,脸不敢怒.他在心里盘算:"要是让我带路,我就把你们带进大黑嘴峡谷,让你们在那里上西天!"聳云山的北面,有一条山涧,底部怪石林立,两旁陡起的崖壁险恶难攀.大魔窟,涧中有涧,洞中有洞,山泉溪水哗哗.连山鹰都不往那飞,进到那里天都难得看见.那遥遥三百里的开阔地段,野兽成群.当地流传一段民谣: 漠谷口 大黑嘴 蔽天日 出恶水 人若进 永不回 猛虎跳 野狼追 山无路 怪石堆 三百里 无鸟飞 涧中涧 烂头盔 人白骨 兽尸腿 大魔窟 吓死鬼 匪徒们迷了路,出不了山.三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都望着大黑熊来了馋隐.黄包牙对王景山说道:"你爷俩是打猎的好手,把熊皮扒了,肉让大伙烤吃了,熊皮就算给我的进见礼,还有那只狐狸.我让大伙料理你老父的后事." 王景山见匪首并无恶意,点头答应了. 黄包牙让众匪徒撬开了一堆乱石,掩埋了王横,王景山跪下磕头痛哭,一阵过后,被匪徒们拽了起来."哭也没用了,人都死了."匪徒们说. 这边的匪徒用绳子套在黑熊的脖子上,把绳子从大树丫中穿过,大伙把黑熊拽直了身子.只见黄包牙温和地说道:"小老弟,你是猎人,应该知道这皮怎么扒,把熊胆和四个蹄儿给我放到一边,还有熊皮." 王景山走到熊前,在脚穿的蒙古靴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黑熊的上嘴丫子处向下划,一直划到肛门.这是一只老公熊,好大好肥的卵子埋在胯处.再在黑熊的上唇口划开一圈,向脖后揭脑皮.然后开四肢,匪徒们都过来看热闹.正是好扒时,血刚凝,被扒开皮的肉向外冒着热气.仅两袋烟的功夫,熊皮就被扒下来.开完膛,匪徒们一个个的来抢卸开的块肉.三个一伙,五个一堆,架火烤熊肉.王景山一阵巨噁,险些吐了出来,腥呼呼,臊轰轰的气味飘来. 王景山把系好的熊胆包上,拎着四个熊掌,递给了黄包牙.王景山恭敬地说:"大当家的,这是您要的,都在这儿." 黄包牙咧嘴大笑说:"好样的,熊皮呢?" "再凉一会儿,我捆好给您拿来."王景山的一举一动更为呆立踧踖. "好小子,你今后要愿意跟我干,就做我的|炮头|吧!,哈哈/"黄包牙一阵得意的笑声,令王景山迷惑不解.那两只狗也被匪徒们烤吃了,王景山想到虎皮和花豹活泼的可爱劲,心里阵阵哀思,又想到父亲,更是难过极了:"猎人啊!身在危险之中,被野兽弄死,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父亲死了,扔下我一个人,桦树林屯不能回,那是个抬不起头的地方,眼下只有凭天由命了."他似乎明白了小土豆的秘密,那上面的划痕包涵着父亲对金香姑姑的情和爱. "小兄弟,吃块狗肉吧!"黄包牙说完,递给王景山一块狗腿肉. 王景山想到心爱的虎皮和花豹,没有吃那块狗肉,转脸对黄包牙说:"虎皮也让你们打死了,肉你们可以吃,这两张狗皮必须给我,留做记念!"他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黄包牙,把狗肉包起来掖进了怀里. "好说,赶紧吃点吧!吃完了给我们带路,把我们送出山."黄包牙说完一笑. "大当家的,我可以给你们带路,但我得回家一趟,家里还有许多珍贵的毛皮和酒,也送给你们."王景山说完,看着黄包牙的面部表情. 土匪们听后,大嚷:"还有|哈大气|,好极了." 此时的王景山另有打算,毛皮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是想回到木屋把所有药野鸡的毒药,偷偷的拿出来,等待时机下手,毒死这帮土匪.有些药是剧毒的,他想到了那包砒礵,再拿些芭豆泡水给他们喝,让他们各个跑肚拉稀. 炮头--前打后捌的绺子. 哈大气--酒. 黄包牙略一定神,问道:"你家离这多远啊?还有什么亲人吗?" 王景山低沉地说:"不到十里,我妈早死了." 黄包牙急切地说:"好!我派人和你一块去,一定要快!" 临行前,二当家的让人没收了王景山的枪和刀.五名土匪骑马,押着王景山走了. 狗肉被几个当家的和管事的吃完.那些匪兵把剩下的熊肉剔了下来,包好后搭在马背上,再看那只熊,只剩骨架了. 黄包牙高声的对众匪徒说:"都准备好,皮子拿来,出山!"众匪徒听后一阵忙活. 待王景山与五名土匪回来,已是未时.回来之前匪徒们点着了王景山的小木屋,让他断了后虑.木屋在熊熊的大火中落架,王景山看到这一切,心中充满了仇恨. 出发前,二当家的凑近黄包牙说:"把这小子的双手绑了,按规矩办!" 黄包牙听后,不以为然地说道:"他还是个雏,刚死了老子,量他也无了去处.他想跑,怎么都能跑,留也留不住,监视他!" 夜幕降临的时候,王景山把众匪徒带到了大黑嘴峡谷. "停!这是什么地方?"黄包牙警惕地在问. 王景山回答道:"从这条沟一直往前走,再向西,通蒙古边境,可回到你们去的嫩北."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野兽的阵阵叫声.匪徒们听得惊骇,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黄包牙下令道:"不能走了,明天再走,宿营!" 二当家的上来,恶狠狠地说:"我看这小子不怀好意,把他绑在树上,|挑了|大绳|,让他喂狼!" 黄包牙摆手说道:"把他的手绑上一块儿休息." 三十几个人在崖下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把马群拴好,由五个土匪看管.王景山被匪徒们夹在中间,双手被绑,一夜没有睡实.他乘机想如何毒死他们,然后再逃脱.父亲这些年教给他的本领和猎人最神圣的;机警,敏捷,果断,勇敢,坚强,甚至于残忍,必须在落难时期充分的体现出来,否则,保全不了自己.他来回翻着身子,缓解一下被压麻的胳膊.眼前总是出现父亲的影子,一张常人没有的,冷静而严酷的猎人的脸,在他的面前晃动.莫不是父亲显灵了,阴魂不散,前来助我,他只觉眼睛湿润,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三年前,父亲带着他到这里打猎,进行了一次探险.顺着峡谷走进六里路,有一个奇洞,洞口长着三棵小松树.那次是躲避几只豹子的袭击,父子俩躲进洞中避难. 挑大绳--割脚筋. 他们把马牵入洞中隐蔽起来,只见那几只猎豹追到洞口,喝了几口泉水走了,父子俩大气不敢出,身子藏在岩石后面,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父亲说:"这洞口没法出了,外面全是野兽,咱们试着往前走走看,也许有出口."按着父亲说的,两人骑马前行,那些奇形怪状的岩石,从洞顶上吊垂向下,不注意就会把头撞破.父亲点着了松明火把照着,有时也有天洞,向下露着一丝光线.外面地冻严寒,洞内却温暖如春,脚下是洞底河,有些凉意.父子俩骑在马上,马趟着河水,向前摸去.最深的地方马腿肚子深,洞内山泉小瀑布哗哗响,潮湿寒气渐浓.父亲从腰中摘下皮囊,揭开盖子,呷了两口酒,回头递给王景山,让他喝一口,驱驱寒.从那时起,王景山开始学着饮酒.沿着这峡谷向西,爷俩一直没有往里去过.金兵曾有一支部队迷路后,闯进大峡谷,结果是无了音讯,全体罹难. 今天,他要把这群匪徒带进这不可知的世界,一个残酷的通往地狱的大门,已被王景山悄然叩响.一定要弄死他们,就是自己死了也值得.一只蟒蛇般的大口,已经将他们吞了进来. 一种奇怪的声响,使王景山惊醒.朦胧的晨曦中,几十只饿狼聚集在一块平石台上.一只大个子的灰狼,仰天长啸,霎时,有许多只狼在向它靠拢.狼在转转悠悠,跃跃欲试,准备袭击人类和马群. 王景山用脚踹醒了身旁的一个土匪,小声说:"狼,告诉你们当家的,有狼群."那个匪徒听了惊慌的坐了起来.随着人群的骚动,匪徒们乱了手脚.狼已经正面扑来.那只大灰狼领头,狼群一起狂奔. "要想活命,给我松绑!"此时的王景山大叫,不想死在狼的嘴下. "快!给他松绑!"一个声音高喊,是大当家的. 被解开的王景山,活动了一下手脚,急忙说道:"先打那只头狼!" 二当家的不容纷说,照准头狼就是一枪,由于慌神儿,没有打中.其他匪徒们都在准备枪械,一阵忙乱. "给我!"王景山说着,从一个匪徒的手中抢过一把长枪,一枪点射,头狼栽倒不动了. "再给我一支!"又一只狼被打倒,狼不但没有退,蜂拥而来. 王景山大喊:"大当家的,群体开火!"黄包牙如梦方醒,急忙喊:"都开火!" 三十几杆枪,向狼群一齐发射,狼嗥嗥地叫着,死的死伤的伤,躺倒一片.有几只狼向马群奔过去,被看马的五名匪徒全部撂倒.匪徒们睁开眼就与狼一场恶战,吃惊不小,全无了睡意,黄包牙命令队伍启程. 王景山骑着青儿在前,罕头驮着东西并行,缰绳系到了青儿的笼头上.黄包牙和二当家的坐骑在王景山的身后紧跟,后面是匪兵队伍,鱼贯进入峡谷.这次前行,王景山没有被绑,他走惯了山路,行动自如,心里一阵轻松. 黄包牙称赞道:"小老弟,打狼那会儿,你还真有两下子,你随我们一天了,还不知'啥么个万',名何?" 王景山拍马回头笑道:"大当家的小的'虎头万子',名景山." 二当家的紧接着问:"景山老弟,这沟几时通亮?"二当家的说话的态度已经温和. 王景山听后,心头猛地一震,忽觉血涌脸热,稳定情绪后说道:"不瞒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我与老父在此打猎转悠整八年,山中兽叫鸟鸣,都晓何兽何鸟,连老虎交配都看见过.沟沟坎坎,奇峰叠嶂,都被我爷俩摸过,这里是难走些,可还是抄近路,七,八天通亮."王景山说这些话没敢回头,他是在胡谄. "啊!七天?"匪徒们惊诧过后,又都在小声议论. "七天,十七天都得走,我们在|沟里|已转悠快一个月了,这是必由之路.跟上!跟上!"黄包牙说完回头摆手.匪徒们不再议论,一个跟一个的在骑马前行. 峡内小溪似冻非冻,两旁陡峭的山壁中流水潺潺,落差低谷处汇集北塞清河.大面积的露天处,又可见层层迭迭的冰塔紧贴崖面,悬挂半空.山泉涌出的水,随滴随冻形成了冰柱,结在万树丛中,形状奇异晶莹,阳光照在上面,皑皑白白,光芒耀眼.真可谓;自然天公巧作,一片冰川的世界.好一派北国风光无限,地冻天寒,飞雪飘飘洒洒,昊宇悠闲. 沟里--大山里. 黄包牙见空中落雪,心理无底,暗想:"这难行之路,险恶的地段,能否走出,全凭这毛孩子了.看他又不像有歹意,父亲刚过世,家无亲人,我让人把他的房子烧了,也为断他的后路.随我入绺,他这不是来了吗!由他引路一定能走出这大山." 半个时辰过后,王景山眼见那三棵松树的山洞走过去了,内心一片空虚,前面的路对他而言,是个永久的迷.路上乱石挡道,马腿难插,行进缓慢. 王景山灵机一动,急忙与黄包牙搭话,他大声说道:"大当家的,你看到旁边的那三棵松树了吗?树下是一个神洞,两头透气,我和父亲曾在那个洞内避过难,是躲避几只猎豹的袭击.顺着这路往前,三年前,我与爹爹一起走出过,是骑马过去的.往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再过三天,会遇到峡中之峡,涧中之涧,稍不留神,马和人就要跌入万丈深渊.路经那里有时难得见天,要打火把,人要下马小心翼翼的牵着马走,那里被称为'大魔窟'.开阔地段.豺/狼/虎/豹/大熊瞎子出没,野猪成群." "别说了!你是在吓唬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一声厉喝. 王景山凭着和父亲转大山的经验得出,这峡谷准得遇此情况,所以编出一套来蒙混过关. "这是真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别无他路."王景山说完,向众匪徒们一笑. 此时的匪徒们,已被王景山讲得心惊肉跳,浑身直打寒颤,嘴巴打起了牙崩骨.众匪徒面对峡谷,毛骨悚然. 过了乱石地带,雪渐渐地停了,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地段.行进中,王景山已听到了一种轰隆的声音,由远而近,他突然勒住马停止前进,绷着脸说:"大当家的,右边的那片荒草甸子中有情况,怕是野兽在追杀,谁也别出动静,没有我的命令,别开枪!"这一紧急的情况,使众匪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很自然的把手伸向了枪. 一种万马奔腾的声音由远而近,荒草丛中露出了高大的脊背,只见七只猎豹在追赶野猪群.众匪徒望得惊呆,傻眼而视,大气不敢出.黄包牙略显镇定,小声问道:"景山老弟,怎么办?"王景山面不改色,轻篾而诙谐地说道:"河对面的这片荒野,足够它们追着玩的了."众匪徒听后,面面相虚,无人敢言. 猎豹把野猪群追到河弯处,离土匪们只相差二十步远了,有的匪徒坐不稳了,险些落马.黄包牙见此情景,狠狠地瞪了那个土匪一眼. 野猪群头猪奔跑到河旁,已看到了对岸的马队,又兜了回去,群猪紧跟着在疯狂的逃命,七只猎豹紧追不舍.就这么一兜圈子,一只稍跛脚的野猪,被甩出了猪群.那七只猎豹只顾向前追赶,没有发现那只掉队的野猪. "把枪给我!"王景山头都没回的在说. 王景山接过大当家的长枪,瞄准野猪,扣动了板击,那只野猪被打倒.他随后从一个匪兵的腰间抽出一把刀,骑马过河."哼,哼,"那野猪没死.王景山飞身下马,一只脚踩住野猪的脖子,一只手抓住野猪的耳朵,将刀斜刺进野猪的脑内.一切干得利落,然后挥手让大家帮忙,"快来呀!好肥的一头." 众匪徒如梦方醒,对王景山这一系列的捕杀动作,赞叹不已.接着,过去了几个胆大的匪徒,他们把野猪拖过河岸.黄包牙心里一阵高兴,手举大母指说道:"景山老弟真可谓猎奇的英雄啊!" 王景山兴奋地说道:"把皮扒了,架火烤肉!" 黄包牙命令几个匪徒去放马吃草,众匪徒心里害怕,小声的嘟囔着,谁也不肯去. 王景山对众匪徒们说:"那七只豹子早已美餐上了,不会再来了.还怕什么?你们手中的家伙是干啥的?" 黄包牙看到众匪徒瞠目结舌,怒斥道:"你们手里的是烧火棍呀?" 二当家的自告奋勇,说道:"我带领兄弟们去,准备好家伙!" 黄包牙勉露微笑,说道:"放完马,饮水,酒肉给你们留着." 烤肉的时候,王景山从包里找出盐面,辣椒面,调料面俵分给众匪徒.又解开一个皮囊,放到了黄包牙的面前,说道:"上等的高梁酒,给大伙喝吧!"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包,扔给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打开,看到是一块狗腿肉. "你怎么没吃?" "我不吃它!"说完,王景山加入了烤野猪肉的人群中. 马已放完,二当家的带人砸开河床,给马饮水.二当家的在荒草甸子上,拾到四个头鐾,刷洗干净,让匪徒盛水去烧,他们把四个头鐾架在火堆上,冰块还没化,水都漏光了. 大当家的嘲讽般地说道:"这是五百年前的东西,早烂透气了." 二当家的听后,脸上发烫,为了挽回面子,自言自语道:"看着好好的,一用就他妈没筋骨囊了,真扫兴!"众匪徒听后一阵大笑. 王景山在罕头身上卸下的货物中,找出一个小铁锅,去河边端水,心中在想:"拿出芭豆,毒得他们跑肚拉稀,不死怎么办?下了砒礵全都毒死他们,我怎么办?有一个不死的,给我一枪,这伙人静悄悄的都没了.这时再不下手,机会就错过了,等待何时呢?"打水的时候,他用眼睛扫向对岸,发现众匪徒都望着他,感到不是时候."眼下,大当家的并没有起疑心,对我还好,让我入绺,何去何从,怎么办呢?"他心里矛盾重重,难以理出头绪来. "景山老弟,过来喝酒!"黄包牙大嗓门在喊.仅一天的时间,王景山在黄包牙的眼里已非同小可,一幕幕的险情都被王景山排除,自己的身边真是缺少这样精悍勇猛智慧超人的将才. 王景山凑到黄包牙的跟前坐下. 黄包牙蔼然可亲地说道:"景山老弟,愿意跟我干吗?如果愿意,我们举行个仪式." "干不干,不都已经这样了吗?"王景山心不在焉地说着. 黄包牙听后,脸子严肃地说道:"绺行有规矩,必得刺血饮酒!跪拜敬老大,敬老二,然后拜'四梁八柱',再抱拳向众兄弟们施礼,方为入伙!" 王景山先是一楞,而后便想:"况我已经无路可走,不这样也没活法."他站起身,抖了抖豹皮上衣的灰尘,试探地问道:"你们不杀我,看得起我?" 黄包牙笑说道:"找你这样的都难寻啊!我这可是真话." 二当家的端着酒碗过来,一边走一边喝,用嘴撕扯着野猪肉.他走到王景山的面前,赞赏道:"大当家的早就看中了你,让你入伙,是好事嘛!来吧!景山老弟,开始吧!" "那你们把枪和刀还给我,我是猎人,碰到野兽你们打不了,弄不好就被野兽吃了."王景山怨气地说着.黄包牙听后,让人把先前收缴的东西,都还给了王景山. "好!我王景山随你们的."他果断地做了抉择. 王景山拿起盛酒的皮囊,先为黄包牙和二当家的斟满了酒,又一一的从大到小为众匪徒满了酒,最后自己也倒了一碗酒.他"嗖"地从绑腿中抽出一把匕首,刺破胳膊,歃血举义.他单腿跪在黄包牙和二当家的面前,双手把酒碗高高地举过头顶,诚意说道:"在下王景山,为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敬酒,今愿入伙,随同两为大哥赴汤蹈火,杀富济贫,除暴安良.今后我若有不轨的行为,斩处无怨!两位大哥,请干了这碗酒!干!"王景山把酒干了,随后抱拳向众匪徒施礼,示意干杯.众匪徒高喊:"干!"黄包牙干完酒,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身,面带喜色说道:"从现在开始,王景山就是我们的人了,我规定;在走出大峡谷之前,一切听王景山的指挥,如不服从,按规矩撅!这酒只许喝一碗,肉吃足了,赶路!"后面的话,黄包牙很严肃的在说. 众匪徒听了扫兴,谁又不敢违规.犯了;抽筋,挖心,扎眼,割耳,残害四肢.绺规严明,且不可犯;抽筋为"挑大绳",挖心为"取灯笼",扎眼为"采球",割耳为"去扇",残害四肢为"压扛子";弄折胳膊为"压小扛",弄折大腿为"压大扛",被撅了的一是残,二是死. 这支残匪由王景山带队,黄包牙,二当家的众匪徒在后,欲越天堑. 真是巧得很,三天过后,他们手举火把来到了一个沟壑处,是一片露天地,匪徒们灭掉了火把,前来观望,这里与王景山预言的地方很相同.王景山心里一阵激动,对大当家的说道:"怎么样?这条沟走到了,我没说瞎话吧?" 黄包牙督促二当家的,说道:"让大伙准备好,越沟!" 匪徒们眼望那一丈多宽的横沟,两壁如刀切,深不可测,都吓破了胆.刘氏三兄相望,自言自语道:"这是胡扯,跟本跳不过去!"匪徒们听了这话,军心开始动摇,大伙都嚷嚷不过这沟. 黄包牙回身高喊道:"吵什么吵,谁不过就回去喂野兽!" 王景山也没有把握越沟,心想:"事到如今,只得一跳.从我自己先开头,我若成功,他们没话说,我掉进去死了,把他们带到这种境地,也算是我对这群恶绺的报复."想到这儿,王景山大喊:"马队往后退,我先跳!"只见他下马重新捆绑了一下罕头身上的东西,把两匹马拴得更近了一些,他用手摩挲着罕头脖子上的长鬃,心里默念:"老天保佑我."然后跳到青儿身上,坐稳后对众匪徒说:"看到没有?这可是两匹马一块跳!如果你们骑一匹都过不去,可别怪我了,祝各位成功!"说完两手抱拳,示意到对面后会. 整个马队向后退了五十步远,王景山在离涧口五十步远开始拍马,"咑,咑.驾,驾!"青儿和罕头早已领会了主人的意图,随着王景山的吆喝,两匹马如离弦的箭,射向断带.匪徒们吃惊地望着王景山如飞的背影. 两匹马离沟还有十步远的时候,王景山的两腿狠夹马肚子,青儿和罕头发挥着全力疾驰,"驾!驾!"两声高喊,青儿和罕头已到沟边,只见这两匹马,前腿向高处一伸,后腿猛蹬崖边,双马纵身一跃,跳了过去,真是配合默契,好险啊!两匹马跳到对面的平石路上,又跑出去三十步远才停下来. 这一场面,使众匪徒的心高悬着,他们立刻想到了自己是否能跳过去. 王景山把两匹马系到一个开阔地休息,他速来裂断崖边.他眼看着第二个跳涧飞崖口的是大当家的,那马已跑偏,急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冲着沟壑对面大当家的喊道:"向左,向我这边!"王景山在摆手呐喊. 大当家的黑马已腾空而起,落脚点偏离了许多,黑马的前蹄搭山崖壁面,身子却在下坠,"扑嗵"一声,连人带马卡进一歪脖粗树杆中.马骤然停顿,使黄包牙随马身下滑,他抓住马尾巴,两脚腾空后又踏上了树枝,残叶迸飞. 此时的王景山与对面的匪徒,瞠目结舌,全被弄傻.刹那间,一匹灰色的大马驰骋飞来,坐骑之人高呼:"大当家的,我来救你!"说话之间,只见二当家的连人带马腾空飞来. 王景山不容时光流逝,急速的跑向罕头的身边,在马身上驮的货物中,取出一根粗绳,纵身跳往歪脖树干,系好套子,让大当家的套在自己胸口.大当家的来回捯手,费了一番力气,套牢了自己.王景山踩着马背,手攥着绳头,跳上崖面,与二当家的奋力拽绳,大当家的被营救上来.那黑马的后腿逐渐下沉,瞬间,随着马的一声哀鸣而坠落断裂深谷,久久未有回音.大当家的心怜黑马怆然泪下,望深谷长叹:"吾虽起死回生,失马猝然,郁结心,悲矣!"二当家的搀扶着大当家的走进闲地,为他压惊. 王景山向对面喊道:"不要跑偏,勇敢些,都会过来的." 剩下的匪徒们虽未尝试跳涧,却在一起磋商,共同得出:"跑直,跳前狠夹马腿肚子,大声吆喝,人马要配合得当,马速要快,方跃此沟."匪徒们互相调节士气,精神大作.于是,匪徒们骑马越沟又开始了,骑术好的与马配合得当的,心情平稳的勇敢者,都一个接一个的跳了过来.只有三名心慌意乱马失前蹄的,连人带马射入深谷,随着他们的一声惨叫,再无声息.大当家的看到后又一阵悲凉掠过心头,与众匪徒为死了的默哀致意. 过来的都为自己活着感到幸存的伟大.王景山让众匪徒检查枪支弹药,重整旗鼓,振作精神.大当家的换了罕头乘骑. 王景山对众匪徒说:"前面不远处的开阔地段,野兽多出没,大家做好准备,不可乱来,按我的命令行事."他已看到了动物的踪迹.下午未时马队来到一片乱石岗,齐腰深的荒草铺路,两边悬崖绝壁陡立,巨石凸圆.他发现北塞清河渐渐地向西北蜿蜒延伸,心中大喜.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向偏左走,出了峡谷必经两座风沙迷漫的山包,那地方叫"漠谷口",通过一片沙地,直通蒙古草原. 王景山对群匪说:"大家砸开冰河,放马饮水.我们要向左行,两天之内,难有水源,把水备足掖在怀里." 匪队开始休息,都拿出些剩肉架火烘烤.有一部分人砸开河冰在打水. 黄包牙对大家说道:"从现在开始不准饮酒,没有水,会渴死在荒漠中.走出峡谷,到了蒙古草原,大家痛喝!" 休息的时候,黄包牙与王景山坐在一起,这位大当家的从心里感激王景山救了他的命,两人唠得亲密.王景山讲了他父亲过去的一些事,黄包牙得知王景山的父亲是聳云山一带有名的"第一枪". 王景山悲伤道:"父亲这一死,我已成了孤家寡人." "孤家,这个世界本就空虚,谁又不孤呢?我少年要饭,年轻入绺,一抢就是这么多年,不然,难活!跟着大家好好干吧!将来定能成大器."黄包牙说完,满脸悱恻凄苦. 王景山望着这位年长的,都已经超过了自己父亲岁数的匪首,觉得他的身上没有一点匪气,似一位慈父,从心里乐意接近他. 休息过后马队继续前行.远处的狍子群在跳跃,几只野鹿在狍群后张望. "停!前面怕有大野兽出现."王景山说. 果不出王景山所料,不多时,荒草丛中出现八只斑斓猛虎,头上的王字清晰可见.马队开始慌乱,匪徒们惊恐万状. "不要动!往后传我的话."王景山小声说. 八只东北虎已经看到了马队,悄然走来,一个真切的虎视眈眈面向众匪徒.马队齐刷刷地停在那里,岿然不动.说来也怪,那只头虎,又调头向北扎去,其它虎跟着离开.一场虚惊结束. 王景山回头摆手,说道:"行速加快!天黑前走出这乱石岗."他拍马前行,马蹄"嘚嘚"声响.回头望去,却无一人紧跟,急忙说道:"等着喂老虎,是不是?"说完,他心里一阵好笑. 几天来的险情,魔窟天堑,路遇大野兽和疲惫的行军,早把这群土匪弄得紧张而恐慌,包括黄包牙和二当家的也是如此.黄包牙梦中惊醒般地楞怔了一下,夹马前行,后面的马队缓缓的跟了上来.他们都在为前面可能要发生的一切,心在高悬,胆却愈来愈小. 第五天,峡谷大面积透亮,路仍然是崎岖难走,匪徒们的心情要比先前好了一些.头顶上已见山鹰盘旋在高空,他们开始骑马并行,唠嗑,开着玩笑,此时的黄包牙和二当家的才松了一口气. 王景山鼓噪说:"马上透亮,快出山了,到了漠谷口,西南是广阔的蒙古草原,那里有蒙古牧民,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大家快走呀!"经他这么一煽动,匪马队奋迅异常.二当家的对大峡谷的恐惧,也已减半,他信口开河道:"到了蒙古包,兄弟们就大显身手了,砸他!" 二当家的话音刚落,遭到大当家的反对:"就凭咱们这几号人,这个熊样,蒙古人是不好惹的,那是成吉思汗,忽必烈的后裔.那样做,我们很快会被消灭." 王景山笑说道:"蒙古人是友好的,你不惹他,能把你当成朋友.到了那儿,我们能喝上热呼呼的马奶子,能吃上脆口酥软的面馍干酪和香喷喷的手把羊肉.在那里放马饮水,暂且养精蓄锐,可达嫩北." 大当家的听了高兴,说道:"照景山老弟说的办!" 众匪徒听后,心里美滋滋的. 前方左边的树林中一阵哗哗响. "停!有情况,把枪准备好,听我的命令!"王景山说完急忙摆手,让马队停下来. 两只巨大的黑熊从大树枝中蹿出来,山尖似地挡住了去路.王景山望到了路的右边是陡坡,积雪覆盖.他飞身下马,对大当家的和众土匪说道:"我这一招若不灵,就卧倒,你们群体开火,为了节省子弹,只有这么做."他说完手端猎枪朝那两只黑熊走去,众匪徒为他捏了一把汗,顿觉心怦怦跳.王景山来到熊前,单臂举枪,让那黑熊来抓.黑熊喘着粗气站直了身子,准备用掌猛击枪支,黑熊离王景山只隔四,五步远.王景山心想:"如果这枪再不击发,或打不响,自己的命也难保."他用眼斜视着熊前胸的那撮白毛,不容多想,把枪口抬高,瞄准了黑熊的要害处,"砰"地一声枪响,黑熊栽倒滚落雪坡.还未等收枪,另一只黑熊呼啸着蹿上来,王景山稍一慌神,脚下一滑,抱枪滚落雪坡.那熊看人滚了下去,坐在雪坡上两掌滑雪前行,急速地来追王景山.这瞬间人与兽近在咫尺的接触,使众匪徒看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众匪徒来到崖边,向山坡下望去,已看到王景山被一座小山包挡住.他迅速摘下另一支枪,单腿跪立,瞄准了直冲而下的黑熊.还未等王景山的枪响,那黑熊一巴掌打飞了枪支,王景山被掀了一个倒仰.与此同时,只听"嗖"地一声,那黑熊早已驾驭不了自己飞速下滑的身子,顺着山包的边缘滑落深渊.一团几丈高的雪雾腾空而起,又缓缓的落下来,黑熊钻进了雪窟的世界.几个胆大的匪徒,惊魂甫定,像熊瞎子一样出溜下来,把王景山架了上去. 大当家的一把拉上王景山,急说道:"好险啊!,快上来,看伤着没有?" 二当家的惊呼道:"那会儿,我们的心都快蹦出来了.你说那黑熊玩的什么把戏,一个滑哧溜,消失得无影无踪.得回它玩这个,到你跟前那一巴掌,再刹住车,可坏菜了,我们惊得一时都没了办法,真是老天保佑!" 王景山也受惊不小,但毕竟是猎人,只见他喘过气来,说道:"这是常事,弄不好就被熊瞎子舔了,熊是最难打的家伙."王景山活动着手脚,只是感觉右手腕处有些疼痛,他心里明白,这是受了轻轻的挫伤. "景山老弟,怎么样,没事吧?"黄包牙心疼地问道. 王景山显得若无其事,笑道:"哪儿都没碰着,走吧!再有百八十里路,我们就出了漠谷口."王景山说完,翻身上马,往枪筒中装着火药. 午后申时,匪马队行至一片荒草地,西北是高山,东南方草地连着一片树林.王景山对大当家的说道:"挑几名枪法好的,跟我去围猎."他早已看到了树林中动物的头在晃动. 黄包牙对二当家的说道:"把刘氏三兄找过来,咱们一起去,其他人放马待命!" 匪徒们不敢怠慢,急忙卸下马鞍子和马身上的东西,牵马打滚.那些马疲惫不堪,有的打完滚就不想起来了,马一匹又一匹的被人拽起来去啃草,这些马着实可怜,一边啃草,一边吃着雪. 王景山带领其他五个人弯腰躬背,手端枪支摸了过去,他们潜伏在树林中.六个人拉开一道防线,等待着野兽的出现.王景山在这道防线的中间位置,右边是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左边是刘氏三兄.一袋烟的时光过后,一群野鹿朝这边走来.距离防线三十步远的时候,王景山说道:"打!"随着这一声,六枪齐发,立刻有两只鹿被打倒.第二阵枪响又有一只鹿躺地,这第三枪就别放了,鹿群已飞快的逃走了.六个人都清楚,王景山打中了两只,刘老二打中了一只. 王景山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恐怕是走出漠谷口到蒙古包,最后的一顿美餐了,出了漠谷口,只能碰到些小动物,兔,鸡什么的,难以充饥." 大当家的羞涩地说道:"我和二当家的心慌,眼睛走了神,我们真佩服你的枪法,你继承了你爹最优秀的枪技,可称为'少一枪'了.哈哈!"大当家的说完哈哈大笑. 王景山对拖鹿的刘氏三兄说:"那头公的,别碰坏了角,我回去割鹿茸.到了蒙古包,咱们把鹿茸和毛皮敬献给蒙古头领,他们会款待咱们的."刘氏三兄听了,乐垫垫地扛着鹿向回走去. 第七日辰时匪队摸进了漠谷口,那两座沙包像高山一样雄伟,其它小山包比比皆是.进入漠谷口,起了风沙,匪徒们睁不开眼睛,西北风一个劲的刮,顿觉天昏地暗.风沙打进了他们的衣领,袖口,耳朵眼,连嘴角都灌着沙子,咬咬牙,只觉牙碜,匪徒们不觉叫苦连天. 王景山高喊:"大伙都跟上,掉了队就给风沙埋了!"匪徒们用手捂住嘴,眼睛半睁半闭的骑着马向前摸.那些马真够顽强的了,驮着人和东西,顶着风沙向前行进.人类的许多功绩是和马分不开的,马是勤勤恳恳,能翻山越岭,不畏途难的一种高尚动物.两个时辰过后,匪马队走出了漠谷口,风沙停了.他们翻身下马,抖掉身上的沙土,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苍茫大地. 王景山高呼:"走出来了,这么多人走出这大黑嘴峡谷,实属人间奇迹."他激动得异常兴奋,眼泪流了出来. 黄包牙笑容满面地对众土匪说道:"这是景山老弟的功劳." 二当家的点头说:"真行!景山老弟这一路的事,让他干奇了,真可谓之|柱儿|." 一些年轻爱闹的匪徒们围拢住王景山,把他抬起抛向空中,接住,再抛,嘴里喊:"哟黑,哟黑." 小休结束,黄包牙问道:"啥时候到蒙古包?" 王景山略作迟疑,回道:"蒙古人是游牧民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时辰过后,准到." 所有的马又啃了一些草,吃着雪,也和人一样来了精神.这支匪马队行速加快,开始是马步|悠脸|,即而|插莲子|,一阵过后马都|放了箭|.约有一个时辰,向南的尽头,影影幢幢的出现了蒙古包. 王景山真切地看见了蒙古包,心里庆幸:"这老天真是有眼,一切在我编造的谎言中出现,是天在助我!"他继续鼓噪众匪徒,回头大喊:"如果不出差错,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准进了蒙古包!" 此时的黄包牙心情无比的喜悦,他在想:"我没有看错,是这位年轻的猎人救了这帮兄弟,他已入绺.虽死了三位兄弟,还是这股力量存在着,现在看来,这力量甚至高于过去.这人是脆弱的生命,碰到恶劣的环境,说死就死.况且我得了景山这样的人,是天助我一臂之力,我要破格提他做'老三'."他像一只春蛰后的蛹虫浮想联翩,在松动的土壤中蛹动.这股力量的新生命是王景山带给他们的,这年轻人的智慧和勇敢简直是一种神奇,使人莫测端倪.黄包牙对王景山的信任与折服,早已越过了心里上的一道防线.黄包牙蓦地拉住马缰绳,高喊:"停!"土匪们停下马,向大当家的聚拢来. 柱儿--勇敢和智慧过人的绺子. 悠脸--走马. 插莲子--马步小垫. 放了箭--快马狂奔. "大家听着,见到蒙古人不要说官兵追杀我们的事,就说围猎迷了路,闯进了大峡谷,历尽千难万险走出来的.这次能活着出来,多亏景山老弟了,没有他,我们只有去等死!出来的都是好样的,可称得上是英雄.我与二当家的都上了年纪,这身边必得有一位年轻的,具有超常智慧的勇敢之人做'老三',凭景山老弟的英才应在'四梁'之上,我与二当家的商量过,有一件大事他已同意.下面我郑重地宣布;现在我任命王景山为'老三',绺号'少一枪'.都下马跪拜!" (七)围打东大营.处决贪官 匪马队接近蒙古包时,忽见西边杀来一支马队,将黄包牙众匪徒团团地围住,黄包牙与二当家的众匪徒们傻了眼. 一个年轻的蒙古头人大声问:"塔达沁.哈尼奋?" 只见少一枪勒马向前,不慌不忙地说道:"布迭奔了耶世根奋."王景山流利的蒙语,使众匪惊喜. "塔达沁由兴节?"蒙古头人接着问. 少一枪回道:"布跌敖嫩顿叭扎勾霍矣其,告这厄这角荷勒." 蒙古头人说道:"门杜!" 少一枪回道:"布迭嘎咕!" 一个蒙古大汗夹马来到黄包牙的面前,挑衅般地说道:"嘟噜贤吾节.刮了奔哪撒.嚓拉嘎其格.嘟拉色吾节." 黄包牙被那嘀哩嘟噜的话问懵,心里发虚,不知那大汗说的什意思. 少一枪手指黄包牙,对大汗拜说道:"门沁布特也奶因.布迭蒙古勒奋贴.罕牧他拉别吉." 大汗怒说道:"厄尼奋尼布泄!" 不等少一枪回话,只见蒙古头人说道:"布迭嘎咕.布达矣的.矮什克吾!" 塔达沁.哈尼奋--你们是哪的人. 布迭奔了耶世根奋--我们是汉人. 塔达沁由兴节--你们是干什么的. 布迭敖嫩顿叭扎勾霍矣其.告这厄这角荷勒--我们上山打虎去迷了路. 门杜--你好. 布迭嘎咕--咱们朋友好. 嘟噜贤吾节.刮了奔哪撒.嚓拉嘎其格.嘟拉色吾节--看你这脸三岁长胡子小老样. 门沁布特也奶因.布迭蒙古勒奋贴.罕牧他拉别叽--这是我们头人,我们与蒙古人交往过. 厄尼奋尼布泄--不尿这个人. 布迭嘎咕.布达矣的.矮什克吾--咱朋友好,饭吃,酒喝. 王景山一段蒙语对话,黄包牙这才被解了围. 蒙古头人把众绺带进蒙古包,不多时,蒙古人摆上了酒宴.有十五名蒙古人陪汉人喝酒,其他蒙古人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黄包牙手捏一把汗,长噓了一口气. 蒙古头人手举起酒碗,面对黄包牙说:"他大嘎扎依妈妈哈一得.矮什克由.矮什克吾!" 王景山手举酒碗向蒙古头人微笑,回头对黄包牙说:"蒙古头人说,你们手把羊肉吃,酒用大碗喝!" 酒意正浓时,黄包牙让王景山告诉蒙人,我们曾被清官兵追杀过,损失残重. 王景山把群匪徒困进沟里的事说给蒙人听,蒙古头人听后气愤地说:"恩奶因才因吾怪毛!" 先前的那个蒙古大汉大喊:"厄得尼勾格.布迭刨了边!" 一个半时辰过后,在蒙古人:"其屯臊其.且布吾.且吾!"的喊声中,众绺醉成一滩烂泥. 在蒙古地盘,三位当家的结交了两位年轻的蒙族头人,"巴扎礼"和"滩踏儿",并且立约,有难相帮,结拜为生死患难与共的朋友.这帮疲惫不堪的困倦匪徒,劬身蒙古包,除了吃就是睡,蒙古人给他们提供了舒适的住处,他们的马由蒙古人去放.刘氏三兄看到王景山被提拔为绺头老三,心中大为不满,一种嫉妒之火,在刘氏三兄的心内慢慢地燃烧. 蒙古头人以"大扎撒"的律法制约族人,维系着头人的统治地位.黄包牙等众绺临行那日,巴扎礼和滩踏儿集结了五百多铁骑,带花边的三角军旗林立.送行的礼节声势浩大,显示了蒙古人的兵强马壮,令黄包牙一群匪徒大为震慑而感激涕零. 巴扎礼将自身的佩刀赠与黄包牙,威严地说道:"恩尼格瓦特格掐巴格吾给.买内给厄角了坏门尼纳力狠勒奔包了沁."并告之沿途若有蒙古人阻拦,以刀示之,蒙古人认此刀,决不会发生冲突. 恩奶因才因吾怪毛--这帮当官的没好玩艺. 厄得尼勾格.布迭刨了边--揍他们.我们有枪. 其屯臊其--你坐那. 且布吾--抽烟. 且吾--茶喝. 恩尼格瓦特格掐巴格吾给.买内给厄角了坏门尼纳力狠勒奔包了沁--把这把刀送给你,找不到我的时候,提我的名子就好使. 滩踏儿接着说道:"荷接依莫荷热格拜奔了买内格厄热." 王景山向那两位蒙古头领和那为蒙古大汉说:"布迭亚巴那.迭瓦其力!" 众蒙古人挥手向汉人告别致意.黄包牙,二当家的与王景山抱拳向蒙古首领施礼拜谢!道别后,匪马队缓煖前行. 黄包牙手握长刀柄,猛地抽出,仔细观看,暗自赞叹:"好刀啊!"只见那刀柄上起鼓的荷花,莲藕,伸展到挡手处.再看那刀鞘更是繁复精美,古鼎,马车,双鱼,风火轮,毡房,飘带,各种几何图案双面衬托,每面镶嵌着七颗红色的宝石.整个刀艺精湛,生动古朴典雅.长刀沉甸甸的锃明闪亮,寒光里透着杀气.蒙古人的刀文化是举世无双的,他们的智慧和勇敢都刻在了刀上. 黄包牙激动之下挥刀大喊:"行速加快!"一支重获新生的匪马队驰骋在大漠荒原,奋力向嫩北扑去. 三日后,黄包牙率领残部,扎向离嫩北七十里的丁窑,去寻找丁三爷.黄包牙闻得丁三爷与官府有抗衡之心,对王景山说道:"景山老弟,敢不敢与我去打官府,咱们联合丁三爷一起去,方可获胜." 王景山笑道:"我已跟了您,感谢您老提拔.连老虎屁股我都敢摸,还怕人吗?" "哈哈!好样的."黄包牙心中大爽. 丁三爷是山东人,膀大腰圆,身材魁梧.光绪年间带领族人乡亲逃荒东北,落脚嫩北"北窑地",以烧砖手艺劳动吃饭.老窑主死后,二十九岁的丁富宽成为新的窑主,他四十九岁时,人称丁三爷,是丁窑一带的首富.他所养的工人善于械斗和持枪打仗,丁窑是个没人敢惹的地方.尽管如此,丁三爷还是吃了官府的亏.三年前知县彭通元,依仗自己的势力,起兵围了丁窑,拉走手坯砖数十万,为自己建豪宅,剧院.丁三爷向彭知县要砖钱,显些遭官兵的暴打. 荷接依莫荷热格拜奔勒买内格厄热--啥时候有事就找我. 布迭亚巴那.迭瓦其力--我们要走了,再会. 砖拉走后,彭知县派人只给丁三爷少许银两.砖窑工人看到此情,怒不可遏,纷纷抄起家伙要与官兵拼杀,被丁三爷制止住.他对工人们说:"不能拼啊!以我方实力与官府抗衡,必血流成河,全部被杀戮,无一生还.大家记住这笔债,早晚要清算的,现在不是时候,要等待时机.工钱,我不会少给大家一文的,就当没事,都干活吧!"月底,丁三爷|起窑|,照样发给了工人们工钱.事过三年,那几十万红砖为官人白垫了.三年中丁三爷招兵买马,操练手下众人. 黄包牙绺号为"来无影",大名古夔,二当家的绺号为"去无踪",大名庞道,两位当家的与新任老三少一枪在密某打官府一事.首先,三位绺头把刘氏三兄派往嫩北县,去招集一个月前被打散的兄弟们,再摸清县衙官人的住处,活动规律,官兵的驻地和大街小巷的分部情况,谙熟后回丁窑报信.来无影古夔吸取了上次被打的教训,让刘氏三兄秘密完成此事,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刘老大能说善辩,会见机行事,做事刁钻,人送绺号"怪鬼刘大".刘老二从小练就一身上高爬树掏老鸹窝的本领,后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偷功且深,枪打得又准,绺号为"神偷刘二".刘老三宽胸阔背,力大无比,杀人如麻,绺号为"阎王刘三".来无影每次把刺探军情的要事,都交给这哥仨去办.他们事办得虽然利落,可来无影并没有重用他们,甚至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成为"四梁八柱",只是炮头.来无影对他们办事是信得过的,事成回来,总是以酒肉犒劳他们,再扔给他们一些银两做赏钱.这哥三个,一个高,一个瘦,一个胖,形体不一,本事各异,在外办事,配合得当,疏而不漏.对所要做的事情了如指掌,圆满而归是他们办事的一惯溜道作派,在匪帮中可称谓柱儿绺子. 来无影少年时,只身讨要,饿昏在丁窑附近.那是一个风雪日,被外出打酒的丁富宽发现,把他背进窑地工棚,与工友们救活了已冻僵了的古夔.三日后,古夔给丁富宽下跪磕头,高喊:"谢大哥救命之恩,永生不忘!" 起窑--翻箱底钱. 三年后,古夔十八岁入绺,九年后成为绺头.九年中,别人抢珠宝钱财粮食,古夔只对书籍感兴趣.他向有文化的绺子请教,学习写字,理解词意,当他能看一本书的时候,再看其它的书也就不成问题了.他把从官宦人家拿来的书珍藏起来,爱不忍释,从此开始博览群书.直到有一天他了解了这广阔的世界,也深知了做人的道理;每当路经丁窑,绕道走开,并对手下的人说:"丁窑任何人不能动,谁撮响按规矩撅!"后来他写的<<乞丐怨>>在绺林中广为流传.丁富宽得知,在嫩北一带抢得官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是;那位少年时的古夔,令丁富宽心里赞叹:"他是在知恩图报,从不沾丁窑的边,丁某心里钦佩."那个时期,丁富宽已被人喊做丁三爷了. 现年四十四岁的来无影古夔下令马队停止前进.距丁窑只剩五百步远了,他让人给丁三爷捎口信,说古夔前来拜谢丁三爷. 丁三爷获信,打开院门迎接古夔的人马.只见院内侍卫持枪械林立成排,戒备森严.来无影等众绺门前下马,牵马入院.丁三爷头带貂帽,身着狐衣走出堂屋.众匪徒的马匹被丁三爷的家丁牵走饮水. 丁三爷用老于事故的眼睛向前一扫,脸露悦色的问道:"是古夔老弟来了吗?" 走在前面的古夔,受宠若惊般地回道:"在下正是古夔,兄弟们,都过来跪拜丁三爷."众匪徒与古夔一起抱拳跪拜丁三爷. 丁三爷上前一大步拉起了古夔,说道:"免礼!免礼!这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二十五岁那年与你相识,这一晃真快,我们阔别整三十年了.没想到你长得破了模样,竟如此的发福,身材魁梧." 古夔抱拳说道:"丁大哥夸奖了,那一年我显些丢掉性命,多亏大哥相救,小弟才有今天,理应前来拜谢!" 丁三爷听了心里高兴,笑说道:"无须客套,听说你上个月与官府大动干戈,被打散之后就一直无了你的消息,快讲讲你近日的情况." 古夔低沉地说道:"一言难尽啊!" 丁三爷手指堂屋,说道:"别着急,屋里谈!" 刘氏三兄进城后,找到卧绺数人,秘密地安排他们去城外各屯找回暗藏中的绺林中人,让绺子们避开官兵的视线绕道而行,二日后亥时前到嫩北城西树林中汇合.刘氏三兄得知二位当家的,已被县衙列为首恶必办的缉拿之人,悬赏知情人举报的告示贴满了每条大街.刘氏三兄又刺探到,城西主要大街上住着七位县衙官员.城东大街住的多是穷人,官兵的东大营在城东的东南方,嫩北大戏院在城西与城东街口的十字街上.这些当官的养尊处优,每晚多有看戏的兴头,大都晚归,身边的侍卫不多.怪鬼刘大把整个县城的大小街道,官员宅邸和重要场所画了一张草图,标上名字,掖进怀中.刘氏三兄还发现,东大营的官兵,有头有脑的和有一些势力背景的都有吃/喝/嫖/赌/吸的嗜好,而且夜不归宿,在外鬼混.仅这一条,真让刘氏三兄心里高兴,这是一群病夫兵.第三日晚亥时,一百三十人的马队悄悄的离开了城西的那片树林子,向丁窑扎去. 古夔的到来,使丁富宽复仇的火焰与日俱增."打进县衙,活捉彭通元!"成了丁三爷的口头禅. 来无影对丁三爷说道:"大哥,我们上次的亏是吃在没有摸清官兵的实力,撤离时出了差错,多数被打散.我与二当家的和兄弟们被追进沟里,险些覆没." 丁三爷手拍脑门,冷笑道:"这回把东大营围住打,一个也别让他出来!同时派人翻入官人家,见一个杀一个,满门抄斩!" "把那些当官的都弄到彭知县家,你看我玩玩他们.进城后封住戏院,烟馆,妓院,客栈的门,见到官兵就杀!"来无影满脸怒气地在说. 去无踪庞道说:"丁大哥,我要亲手抓到彭知县,为您报仇!" 少一枪说道:"嫩北县内,各条路我熟,摸那些当官的我和二当家的一起去.只是,咱们入那官宅,最好少放枪,用|青子顺|!" 青子顺--用匕首捅. 来无影古夔赞成道:"有道理,动静别搞大了,以防官兵察觉." 少一枪接着说道:"这样避免打草惊蛇,枪响,各官人家的人就有所准备,我方吃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枪.摸完官人,在戏院房顶放火为号,打东大营开始!" "嗬!这小老弟讲得有道理,照他说的办!"丁三爷赞赏着说. 来无影古夔桴鼓相应地说道:"丁大哥,咱们的人应该有个标记,弄它几百个袖标,上写'造反者来也!'" 丁三爷听后,点头称:"好!我让掌柜的派妇女们剪裁白布赶做袖标." 来无影古夔凑近丁三爷说道:"官人家中的老弱病残,无抵抗能力的就放过他们,免于一死吧!您看可否?" 丁三爷听后不语,暗想:"杀红了眼的人是难以控制的." 去无踪庞道咬牙说:"杀!杀他个狗日的,斩草除根!" 丁三爷深沉了许久的脸上,似乎有一种难言,他抬起头望着几位绺头,说道:"老人,妇女,儿童就免了吧!今日到此,明日再商谈战策." 一九0三年腊月初七,一弯新月挂在空中,光露皎洁.大地在清光中朦朦胧胧,远处的树林若隐若现,一切显得寒冷暗淡.一支由丁三爷民团和土匪组成的军队急行在嫩北郊外的土地上,丁三爷和古夔带领三百人绕南路直奔东大营.庞道和王景山与刘氏三兄带领二百人直插嫩北县内.他们把二百人分为十伙,每伙二十人,左臂带有臂章,白布黑字.每伙人有自己的事做,干完后云集彭府. 刚刚进入子时的嫩北县城内,一片寂静.不多时便传来了阵阵的狗叫声,似乎那狗的灵性已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十个地点的杀戮行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进行,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枪声,随后便是凄惨的叫声和哭号的声音,西街顿时陷入了嘈杂和一片人生鼎沸当中.仅半个时辰的一半(30分钟)时光过后,嫩北大戏院的房顶,大火通明.戏院的人早已散了,人去楼空.只有更夫在内睡觉,外面的事一概不知.这大火一起,那攻打东大营的人,枪声四起,如除夕之夜的爆竹,响个没完. 整个嫩北县城沸腾了,百姓醒后,知道出了事,都在猜测,是哪路人马打了进来.胆大的出来观看,才知是东大营在打仗.又有百姓弄明白,城西那条街乱纷纷,百姓奔走相告:"是朝着那些当官的,明天准有好戏看喽!" 刘氏三兄拍马来到东大营报告说:"按事先吩咐的,都做了,二当家的和三当家的,请丁三爷和大当家的回彭府,这边我们哥仨领兄弟们打!" 丁三爷听后,激动不已,狠狠地说道:"给我围住!一个也别让他出来!撤的时候,我派人送信." 古夔高兴地说道:"你们看到没有?这四面都是咱们的人,已把东大营围住了,他们哪面也出不来.出来的必须干死他们,一个不要放过!" 怪鬼刘大说:"大当家的,您就放心的去吧!这边就交给我哥仨了,保证关门打狗,一个也不让他出来!" 交待完毕,丁三爷带领十名侍卫与古夔策马奔彭府而去,满大街都是看热闹的人,一些百姓挨家串户踵门相告,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说:"前面的是丁三爷,那骑小马的是来无影,这两伙人可是厉害,西街已被戒严了." 丁三爷,古夔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直奔彭府高堂.这是一幢起脊的高大正房,廊檐琉璃瓦砖墙结构,室内更为考究,廊柱雕梁画栋,龙飞凤舞,一派豪华.一张松鹤延年的大型壁画下的檀香木桌上,燃烧着八只粗壮的蜡烛,照着松鹤图明亮生辉.再往下看,齐刷刷地跪着一排人,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四十名持枪人,四面站立.有人把七个官人的名字和官衔写在七张纸条上,贴到每个官人的肩头.前面放了几把太师椅,恭丁三爷和绺头入座. "哈!哈!哈!没有想到吧!我的清天大老爷,全城人的彭知县,你也有今天吗?九年了,这笔账该算了.古夔,给我上刀!先剁掉他的双手,看他还能不能伸长了."一阵异常的笑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哈哈大笑完的丁三爷,两眼冒着火在说.一行七个官人一个也不少,他们听了丁三爷的话,脑门渗出细小的汗珠,跪着的双腿开始颤抖,汗珠在逐渐扩大,最后成了水流. 古夔对丁三爷说道:"且慢!今儿个咱们好好地跟他们唠唠,让他们死前做个明白鬼.""嗷"地,古夔故意的大声咳嗽了一声,再看那七个官人,都吓得一哆嗦,古夔不觉心里好笑,原来官人们的胆量竟如此一般.古夔从座位中站起身,"霍"地抽出钢刀,在七个官人的面前走了两趟,他用眼睛扫视着每个官人的脸,有的官人沉不住气了,瘫软在地上,随后被匪兵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又拎了起来. 古夔轻篾地说道:"衮衮诸公,都贪者为快吧?没想到你们今儿个所受的委屈,是民心所向,实属天意!全城的百姓都在等待着你们被处死的消息.你们以钱财势力壮你们的胆.总以为这个世界只有你们才能摆布,所以就以强欺弱,贪赃巨敛.听说你这个知县是花五千两银子买来的,当年就返本又赚了几倍.怪不得你又建豪宅,你儿媳妇开大饭店,这铺底的钱全是贪来的.可你别坑害别人呀!拉丁三爷的砖钱为什么不给?那是人家的血汗钱.这和抢没什么两样,说穿了你也是个绺子,就是你们认为我古夔这样最坏的人.赵匡胤帝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以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你们在利欲熏心中设计蓝图,利用各种渠道赚黑钱,又用各种屏风遮掩自己的营私舞弊,在与上层关系的盘根错结下,找出拴牢自己的纽带,而不至成为落水狗.利欲熏心得到的荣华富贵,奢侈糜烂的生活,在官座中饱尝了津津乐道,老百姓的疾苦,你们眼皮不瞭,这就是你们的官风官德和灵魂.由其是你这个庄稼地里跑出来的二溜子,花钱买官做,还恬不知耻地搞什么民情查访.你的手下硬让百姓说你比哪任知县干得都好,于是,你飘飘然说,'百姓最胜前日之帖泰'.都安居乐业富了,我们为何还要做绺?本就怨声载道还得说好,真是天大的违背民意!国家能够这样,就是因为像你们这样的白痴钻进宫廷里做官的太多了,你知道吗?废物!在这个国度里不抢你们贪来的不义之财,真是对不起你们!你们满嘴仁义之道,背地里干的竟是寡廉鲜耻之事,一个眼都弄不好,还得娶几房小老婆玩玩.就是真龙天子也是背着娘娘,去往妃子屁沟塞胔巴的手,说这是情是爱,黄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均属正常,老百姓连老婆都养不起,有的人一生娶不起媳妇.骄奢淫逸腐败的帝王糜烂生活,是一种连猪狗都不如的文化,历朝历代君王的所做所为早都教会了你们." 说到这儿的古夔把话停住,又拿刀走起来,他来到一位官的面前停下,看那人的肩上贴了一张纸条,上写"师爷",气不打一处来,接着说道:"你掌管着全县的粮食和财政税收,哪里是税收?分明是喝老百姓的血!你们这些税官向商贩,买卖加码收钱,啥好拿啥吃,来养活你们这些官人.你们每月的薪水奉禄不算,一月再分两回银子,衷饱私囊.你们天天是茅台酒,小洋烟,山珍野味加海鲜.老百姓能吃上烂土豆,白菜帮子就不错了,赶上灾年,逃荒要饭,大都做了外乡之鬼." 古夔又拎刀走起来,刀尖磕地,噹噹直响.他在一人面前停下,看那肩头上的纸条写得是总兵大人,又接着说:"你这个老兵痞!你以为有了众兵,就能保护住你们的脑袋吗?你的卫队早已让我们杀个人仰马翻.你们豢养的是废兵,除了抽大烟,扎吗啡,就是去赌去嫖.吃吃喝喝,小偷小摸,抢百姓点东西踢百姓菜蓝子的都算好人了.你这个领兵的头,也不知是咋带的兵?你竖起耳朵听听外边,枪声稀疏了,你的兵都忍不住去吸了."古夔正说到这儿,那兵头忽然倒地,浑身乱抖,恐怕也是大烟瘾上来了."把他拽起来!"古夔厉声说. 外面的枪声逐渐地停了. 古夔又来到一人面前,看到肩上贴着法官的字样,他嘲笑般地说道:"哟!法官大人!代表天地政法?为老百姓办了几件光明磊落的案子?说来我听听,恐怕你们索贿的钱财早都超过你们定的法了吧!百姓办点事,打一场官司,被你们层层扒皮,即便是官司打赢了,也还不起打官司借的钱.法是美其名曰,归根结底是保护你们自己利益的." 古夔手提溜长刀,又走了两趟说:"我这人做事很讲究,你们整天喊着我的大名抓我,我写个字,谁认得,我不杀谁."他让人取来彭知县的文房四宝,一个匪兵研完墨,端到了古夔的面前.古夔用毛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夔"字,很不错的大楷毛笔字,匪就不会写字吗?否矣!仅一各字就流露着匪绺头心灵深处的坦荡,他也会说着皇帝的屁嗑,"杀无赦!"他拿给众贪官看,从彭知县开始,竟无一人认得"夔"字.此时的贪官们,心神不安,汗流浃背. 古夔讽刺般地说道:"你们认为我是个傻大个,抓我的告示就用了魁梧的'魁'字,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个字念啥了,不认识就别怪我了.你们总以为官宦人家人才辈出,所以做官总是你们的事.其实代代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白痴,吃空贪空银票珠宝,把国家嗑得镂空.你们是靠送礼做官的人情官,根本没有真才实学,坐在那像吸血鬼一样,抽国家的精髓.白天你们在官场上板着面孔,机关算尽地想着升官发财,然后再怎么盘剥老百姓,一但贪到手,回家偷着乐.你们在主子面前俯首贴耳,奴颜婢膝,溜须拍马,点头哈腰,你们的本来面目是一付龟孙子模样,反倒沾沾自喜,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令人作呕.贪了事,用金钱摆平罪恶,官官行贿,使之邪气恶劣成风.一辈子巨贪不出事的,老了荣归故里,再吃斋念佛,好事都成你们的了.说抓住我古夔本地区的治安就越来越好,越安定,你们贪得就越深越高.你们是越来越好了,晋级提薪,奉禄加倍.百姓是越来越遭了,多少家庭在负债生存.有的人一生鄙视官场,视钱财如粪土.他们以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性严有操,持身严谨度过自己平淡的一生,不等于没有领导才能.你们这些人都是脑袋削尖往官堆里爬的人,根本没有做官的本事,在那里装'大学士',来危害国家!提拔你们的人都瞎了眼睛.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蛀虫,鬼鬼祟祟地在'绿灯'下暂且爬行,谁说一声;我没贪,我立刻放了他!,若没有?等受死!你们的所做所为,很多人都能做,而且比你们强,但是他们淡泊名利,正直做人.我佩服的是那些身无分文,还能写出气吞山河般气散文章的人,尽管没人瞅他们一眼.苏联杰出的农民民主派诗人涅克拉索夫,生活拮据沦为乞食,在酒店里吃着别人的残羹剩饭之余,写下的是感人的壮美诗篇,呐喊出最底层人的呻吟,他不愧为苏联人民伟大的诗人.所以,一个人的修养很重要,并不在于是官还是民.如果有谁能用语言文字把你们记录下来,是人生一大快事!把话烂在肚子里,一生写不了点什么,将无尽地悲哀.你们写不了自己,因为你们的一生只有一个'贪'字,没法写!你们听到过(乞丐怨)吗?我来念给你们听." 古夔低沉悲壮的诵道: 官人在太师椅中欣赏着裸女的照片 扒拉垃圾箱的人在肮脏中情不自愿 被人遗弃的尽管有鳇鱼的骨架 能否充填饥肠漉漉而为之精选
垃圾箱中掏出的破烂 能换来无望中的小钱 生命的价值只有如此 为了生活在埋头遮面
慈善的爹娘给了你完美的躯体 开始懂事的那天起泪水迷蒙着双眼 谁能洗去你生活中的污垢 哪怕是富豪手丫子拉拉下的一点点
都说金钱能改变容颜 金钱来自至高无上的权 乞丐所能为的是喘息声 堂煌广厦万金在流水潺潺
我生在这贫富不均的世界 从未有过温暖幸福的体验 廊檐下避雨在猪圈中蜷缩 悲哀与不眠中承受着熬煎
寒风路宿饥饿下疲惫不堪 这多余的灵魂有谁去可怜 生命已化作一阵柔弱的风 垂危中呻吟着乞讨者的哀怨
想挺起身子要那张尊严的脸 结伙拉杆子吧跟富贵们干 打出一个属于人民的世界 热血浇铸男儿不朽的诗篇
众绺听后,深深地被打动,刚毅般地绺子们的脸上滚动着泪,有的大喊:"大当家的,都宰了他们!" 古夔向众绺摆手作罢,又接着说道:"你们这些骗官,是在谎言下欺骗愚民百姓.那个黄面婆子太后,满脸猴腚般地褶皱,尽干些卖国求荣之事.过不多久,再出现个窃国大盗袁大卵子,用北洋水师的战舰走私军火,烟土,古玩,大发横财.说不定哪年,特腚之下掉出个刀条脸狍子嘴来坑害国家,还能成为特定时期的历史人物.有了这些败类做帝,国人只能是蒙受耻辱.回头再看看你们,尖嘴猴腮,放屁直打晃,撒尿滴脚根,都挺不住了想吸.歪歪嘴,颤悠腿,塌鼻梁子一水水,都他妈是县太爷,上阴朝地府去吸大烟吧!我这一生最反对的就是听到这个提了,那个升了,都他妈是狗舔屪子个顾个儿,老百姓的事你们都管什么了?全该杀!早该改朝换代了."一阵臊气直打古夔的鼻子眼. "都看看你们死前这德行,净肠屎都露头了,离阴间不远了.我的兄弟们被你们打死了许多,他们死的都很平常,但他们是壮烈的.今天为了给丁三爷清账,为了我死难的兄弟们,为了被你们欺压的嫩北几十万父老说句话,一切都包涵了,拉出去抹了,用我的蒙古战刀砍!让这些肮脏的狗头在地下滚!"古夔气急败坏的在说. 民团与匪绺队临行前,将七颗人头用铁丝穿起来,拉在彭府门前的两棵树中间示众.七个贪官府内的金银珠宝,布帛软细全被拉走,由|封银|掌管.第二天,百姓大快人心,嫩北的政界军界处在一片瘫痪之中. 三日后,丁三爷带领手下人马迁至洛河,古夔带领部下隐居漠南一带. 到了溥仪登基那年,少一枪与来无影和去无踪商议攻打杨屯一事,来无影古夔摆手作罢,规劝道:"不可褊思而行,杨家万不可前去冒犯.目前,以我方实力应砸开县大狱,救出苦难狱犯,规劝入伙,方为上策."少一枪听后不置可否. 嫩北作战,古夔与追剿官兵枪战时受了伤,庞道在激战中身亡,享年五十二岁.这次作战绺子们|掉脚了|,以失败告退.少一枪等众绺拼力与官兵抵抗,渐渐败阵.拉上受伤的古夔和庞道的尸体,狼狈向蒙古逃窜,一夜过后,摆脱了官兵的追杀.第二日凌晨,古夔的伤情严重,众绺上前把古夔抬下车,地上铺了一件羊皮大衣,让他躺下,少一枪等众绺跪在古夔的面前.少一枪两眼流着泪,泣不成声,众绺抹泪为大当家的难过.少一枪两手紧握古夔的一只手,含泪说:"大当家的,您一定要坚持住,到了蒙古给您用最好的药!我有一事对不住你们,起初入绺,我想毒死你们,可是没有下手的机会,把你们带进大峡谷也够你们呛!后来我忏悔了,任凭您发落!"刘氏三兄闻得此言,手握钢刀向王景山扑去. "刘氏三兄,且慢!事过多年,已经过去了,况他在峡谷多多益友,功大于过,这些年跟我干得合手,是个柱儿料!今后你们还得听他的,方为正理儿.景山,别为我操心了,没用了,孩子,我已完成了使命!我这生虽没有好命,可确有良好的打那些官人的传统,让他们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痛快啊!这世界我孤独而来,孤寂而走,没有任何人说我不仁不义!我留给后人的是一个非常规范的绺头生涯,我死不足为惜,但我惊动的是这世界.最后,我奉劝你一句,杨屯不要去砸!杨家历代封富波侯,他们是名门之后,自古英豪挥戈,所向披靡.杨家是被人敬仰的一族人,具有千年抗击外来侵略的传统和杰出人才,望你勿动!我不行了,你领着大家好好的干吧!"古夔的前胸向外冒着血泡,瘀血渗透了上衣,他说完这些话,那苍白痛苦的脸上冁然一笑,一位杰出的绺头命归天兮!享年五十岁. 事后,刘氏三兄原谅了少一枪,因大当家的生前有话.按绺规;少一枪接任了绺头,时年二十七岁. 封银--匪绺中掌管钱财的人. 掉脚了--打了败仗. 王景山经历了江湖一番险恶之后,闲来闭目养神:"入绺也是路,从拜门的那天起也就一发不可收拾.父亲能割舍情爱带我闯进深山,对与少年的我,是一次大山的练狱.也许,人类在大山的野性已超过了大野兽,才有生的可能.今虽如此,我要有人生另一番创意;女人是什东西,我没有经历过,可那决不是母豹,母虎,母鹿,更不是罕头和青儿的交配,女人是诱惑男人的洁白玉体.我为什么非死守这绺规,要憋死男人吗?我想做什么,没人敢阻拦我,可这也自私了一些,兄弟们谁愿意扯猫屄就任他去吧!大伙早都萌动这春心,何不成全了大家,我也尝试一次女人的滋味." 这以后他败坏了绺规;飞扬跋扈,勾结豪强,勒索无厌,滥用刑罚,讹传讹诈.为了剪除心腹之患,压了怪鬼刘大的大扛,又压了神偷刘二和阎王刘三的小扛,付其银两,打发回了老家.他首先破例奸污民女,草菅人命.他所带领的绺子们无恶不做,完全乱了绺规,成了嫩北一带人的大憝. (八)张督军迎娶杨翠莲 自古绿林好汉并不仰慕当朝盖世的权威,他们的所做所为也不把皇帝看在眼里,他们是人类生活中的匪气强者,可称谓人之豪杰.以同治年间至二十世纪中叶,黑龙江的胡子最为猖獗.正义和邪恶总是天经地义的存在着,这就是人类争斗的原因之一,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血战不待. [<<青年知识必读手册>>一书中记载:一八五九年,腐败的清政府以李鸿章签署的<<马关条约>>,割让了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岛屿和澎湖列岛给日本,从而使日本帝国取得了在华的许多特权. 一九一六年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划为直/皖/奉三系.直系军阀先以冯国璋,曹锟,后以吴佩孚为首领,皖系军阀以安徽段祺瑞为首领,奉系军阀以张作霖为首领.云南唐继尧,广西陆荣廷为"滇桂军阀". 一九0五年日俄战争后,日本不断向东北增兵,一九一九年正式成立"关东军".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占领东北全境.日本侵略者以清朝废帝溥仪为首建立傀儡政权,一九三二年,溥仪任"执政",立长春为都,改名"新京",一九三四年三月改称"满洲国",年号"康德".一九四五年,苏联对日宣战,与中国军队全歼"关东军","满洲国"随着日本的战败而崩溃.] 一九一七年,杨翠莲就读于"榆齐"女子师范学校.十七岁的杨翠莲风姿绰约花容月貌,满脸书生意气,在校学习名列前茅,是斑级的级长.每次在学校的千人广场上受爱国主义教育,每班纵队排列,级长站在前面.杨翠莲所在的斑级是十一斑,前方正对讲台.教官不是别人,是三十一岁的张督军.讲台与级长不过十五步远,当张督军迈上讲台演讲时,向台下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杨翠莲. 又一个爱国主义的教育日,满身军人气质的张督军蹬上讲台,对学生们庄重地说道:"以前我讲过辛亥革命的先躯孙中山先生提出的民主,民生,民权,三民主义是国民革命的真理,乃是我们国人的奋斗之目标.国父的话放之四海而皆准,气贯长虹而浩然,语之精邃,意之博远,为国人奋斗之宗旨.你们是学生,是新时代的女性,学有所成之日,正是报效祖国之时.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以辛亥革命的成功而宣告灭亡,推翻了满人的统治及科举制度.我们要有国人的新教育制度,要科教兴国,全面发展.女子师范是培养人才的大学校,希望每个女生要勤奋学习,努力学好各门文化课,以优异成绩毕业而回报国家.今后,我要对你们增加军训课,国家有难之时,你们也能成为女兵,那就是新时代的女兵.为此,我全体官兵节省军饷,为女子师范院校捐资一万块现大洋,留做翻建校舍,增添宿舍,再盖一个大食堂."张督军讲话稍停,台上的校长,教导处的先生们与台下千名女生报以热烈感激的掌声. 掌声停息,张督军两眼扫向杨翠莲,他嗓音宏亮地微笑着说:"我正面的第一个女同学,请你回答我的问话,我讲话的精神是什么?" 台上的先生们,台下左右和后面的女生,一双双眼睛盯向杨翠连.杨翠莲怎么也没想到张督军能向自己问话,而且是面对全校的师生.她一时紧张,心慌意乱而脸红.她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稍做准备之后,大声回道:"督军大人说的极是;我们身为学生,要继续深造,毋须置疑!成才之日以国家利益为重,要为人师表,让下一代成为国家之栋梁.我们要忠诚国民的教育事业,科教兴国,让学生们懂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乃吾追求宗旨.感谢张督军捐资助学,并指教学生在下." 杨翠莲一口气把话说完,心里一阵轻松愉快,她并不知说的对错.台上台下报以雷鸣般地掌声. 一阵掌声过后,张督军举起双手向台下一摆,掌声停息.张督军微笑着向台下的全体师生说:"学习目的明确,好样的."不管张督军的问话是何意,还是杨翠莲回答的如何,张督军最后的评语和那一阵掌声双方都很自然的下了台阶. 爱国主义教育大会结束,张督军问韩校长:"我问话的那名女学生叫什么名字?" 韩校长毕恭毕敬,向张督军乐喝喝说:"这下可让您问着了,她是女子师范院校有名的高才生,名叫杨翠莲.这城里有她的一个姑妈,时常来看她." "噢,是这样.这杨翠莲家是哪儿的?"张督军接着问. 韩校长双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查一查履历表便可知." 张督军用命令的口气说:"你给我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打土匪打得最响,东县西杨翠新的妹妹." 韩校长笑着说:"这事好办,查明后我一定禀报您,请您放心!" 午后,一封信送到督军处. 勤务兵急忙报告,张督军正在写书法,抬头说;"进来!" 一个牛皮纸信封裹着的信放到了张督军的面前,勤务兵恭敬地说:"你的信!"勤务兵说完转身走了. 信封上写着"张督军阁下"亲启,落款韩校长. 张督军打开信,把信纸展开,一张清晰的由毛笔小楷书写的学生表呈现在张督军的面前.张督军阅后,面露笑容,自言自语道:"果真如此." 张督军来校,每次气宇轩昂的演讲,都使杨翠莲难以忘怀,她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来应付张督军漫无边际的问话.每次张督军的问话,都是提问杨翠莲,杨翠莲便不慌不忙稳稳地回答,令张督军心里满意.杨翠莲面对张督军威严的问话,正言悦色,对答如流..为女子师范学校全体师生争了气,在先生们和学生们之间传为了佳话. 一九一八年俄国的"十月"革命成功,影响着中国的政治形势,杨翠莲组织女子"爱国会",吸收会员,印传单,秘密散发.内容多是谈"民权",工农联合,反对资本家剥削工人,地主剥削农民.并提出土地从新分配和工人要做工厂主人的口号,一时把榆齐闹得天翻地覆. 一九一九年,北平的"五四"运动,影响着全国的政治气候.一个新时期"新文化"的运动全面展开.各种新文化诗派,文学创作,剧种派创作的新文化代表作,在中华大地风起云涌,震撼着北洋军阀的宝座.杨翠莲创建"白云"诗社,为工农大众说话.使地主,买办,资本家,官僚们大为不安,他们求助于张督军,要砸烂诗社,逮捕杨翠莲.张督军置之不理,反感的时候只是说:"她所做的一切,正是沿着国父教导的路线走,没有错处!" 事隔不久,便有地痞流氓来砸诗社,杨翠莲被抓走.诗社的女友逃出去的跑向了张督军的司令部.这期间,女子师范学校一九一六届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正等待分配.学校的主事们,对学校内发生的一切,敢怒不敢言,眼巴巴望着坏人行凶抓人. 张督军得知此情,驳然大怒.派精兵队伍,亲自率队,他与卫队的官兵骑高头大马,封锁市区内的各个要道口,见到可疑的人就抓.张督军带领卫队直奔裴市长办公官邸,卫队将裴市长的官邸团团围住.张督军手握战刀,两眼怒视着前方直奔市政大厅,后面跟着十几名侍卫军官. 裴市长见到张督军的第一眼,便起身说:"督军阁下,来此寒舍,定有要事,请坐!" 张督军坐下后,手拄着长刀,开口便说:"我限你半个小时,把抓女学生的歹人给我查出来,然后把女学生放了,不然/"张督军起身来到裴市长的面前,猛地提起战刀,一刀将裴市长的办公桌劈为两半.这一刀裴市长连人带椅翻了个倒仰,裴市长爬起身说道:"督军息怒!在下立刻去查!"张督军命令卫队的人跟着他,市政厅的走廊中站满了官僚们,都在窃窃私语. 不多时,裴市长面带笑容回到了办公室,对张督军哈腰说道:"学生们关在后院,我放她们,她们不走,非要讨个说法,这事都是我下属干的,与在下无关." 张督军听后并不高兴,拉着脸子说道:"把指使人给我叫来,我要问个明白!" 裴市长狡黠地笑道:"督军大人,放人不就行了吗?还非得找我的下属干什么?那样面子多过不去啊!您管军政,我管市政,将来还得共事啊!" 张督军严肃地说:"裴市长你记住,以后不要随便抓人,抓人通知我一声,不然我手里的刀和兄弟们手中的枪是不认人的,和我一起到后院去,你给女学生们赔礼道歉!" "是!好说."裴市长虽不情愿,却在点头答应. 第二天,张督军派了二十名卫兵,驻守在女子师范学校,并下令:"如有抓女学生的人,开枪打!"这个办法真管用,从此女子师范学校太平无事. 六月末,师资分配去向的名额发布,竟然没有杨翠莲.韩校长把这一消息密报给张督军,信中说:"杨翠莲不被录用,是市长大人们的意见.说她是闹事的根苗,分到哪儿哪儿乱!此人不可重用.我也不敢违背命令!" 此时的杨翠莲正在宿舍中闷闷不乐,心想:"这下全完了,怎么有脸去见姑妈?这家也没法回了,见到亲人说啥?"她看到被分配了的同学们,都三三俩俩的喜笑颜开地回家了,等待报到.平日里最要好的女同学都过来劝她,反倒被她劝走了.她望着这空荡荡的宿舍,一时心里难过,独自在黯然流泪.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一个男人的声音:"杨小姐,张督军有请!"杨翠莲转身擦干眼泪,看到窗外有五名当兵的人.杨翠莲在五名士兵的保护下,直奔张督军的司令部. "督军大人找我有事?"杨翠莲直言不讳. 张督军满面春风地站起身,手指座位谦让,然后和蔼地说道:"杨小姐,请坐!"张督军亲自沏了一杯茶,放到了杨翠莲的面前,他在屋内走起来.杨翠莲看到督军这样,心里有些紧张,又不好再问什么,只是用手去摸那茶杯的盖子,手一下被烫,她把手又缩了回来. "不瞒你说,你的事我知道了,今后打算怎么办?"张督军终于开口. 杨翠莲略作迟疑,信心十足地说道:"即使我做不成杨排风,也要学李清照,用诗词文章跟这帮黑暗的北阀势力斗,实先孙中山先生的伟大宏愿!" 张督军听后一阵感动,心想:"一个弱女子,却有着男人般地阳刚血性,可敬,可敬啊!"张督军心里一阵感慨过后,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军阀,你看我做错什么事情了?你一个人怎斗法?这么说吧,在这个城市里任何地方都没有你的落角之处,你得罪了那些官僚们,此地能容你安生吗?从心里说,你的气质很像你的哥哥杨翠新,有着杨家人的传统.我一直很钦佩你的大哥,抗匪名扬天下.你若想在这儿生存,只有到我这里来工作,一切方化险为夷!" 杨翠莲蹙眉锁额间,那鼻上端浅浅的两道竖纹忽而展开,开朗地说道:"我家的情况您怎会知道,您要让我做女兵?" 张督军渡步来到窗前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比女兵还要伟大,你就做我的文秘吧!兼管档案室的机要工作,我们在一起共图大业.确且地说;在这座城市只有我能保护你."张督军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放到了杨翠莲的面前. 杨翠莲看到了自己的学生表,两眼直楞楞.吃惊过后,向张督军柔声问道:"我的档案怎会在您的手中?" 张督军笑说道:"在这里我想弄到什么,来什么!要想和你看不惯的势力斗,手里得有军队,用枪来说话最解决问题." 张督军说的这些话,杨翠莲想来有理,便果断说道:"就照您说的办吧!" 张督军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张表,心平气和地说道:"把你那张表的内容填写到这张表格里,我签上字,加盖公章,你就是一名真正的女兵了.将来有一天,你和我一样拥有了军队,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从哪方面讲,都比你做教师更光宗耀祖." 杨翠莲听了督军的劝说,颇有同感,心想:"事到如今,自己的分配已没了去向,犹豫和彷徨是没用的,必得当机立断."她毅然决然地拿起小楷毛笔,填写了一份军人表格,从此改变了她的人生.杨家的第一个女性,成为了北洋政府的女兵.杨翠莲致力于军界,发挥着她的聪明才智,开始了她独特而神秘的军履生涯. 一九二一年,杨翠莲工作成绩突出,令所有驻守在榆齐的男性官兵刮目相看.有些官兵一日不见杨翠莲,像丢了魂似的,可心里都明白,那是督军的意中人,决不可鲁莽的去造次.杨翠莲从少尉升到中尉,又从中尉升到上尉. 在一个风和日暖的天气里,督军司令部的大院一片明亮,紫丁香土露芬芳,满院清香,云雀叫喳喳翻飞穿梭在高大的扬树林中.五彩斑斓的大个彩蝶轻佻而旁若无人,在花坛中沾花飞舞,蜜蜂扎进花蕊中采蜜.海蓝的天空中高悬几朵白云,死死的钉在那里,太阳火辣辣.一条石板铺成的林荫小路静谧弯曲,直通军机处,那是杨翠莲工作的地方. 曾发誓不到三十五岁不娶的张督军今日格外的高兴,他穿便衣走进机要室.这军机重地平时没有张督军的命令,任何人是不得踏入的.官兵们只有在吃饭的时间里,能目睹杨翠莲的风采,可督军来到这里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此时的杨翠莲正在整理文件,身上有些汗津津.她梳着短发,上身穿一件短袖军衬衫,下着一件刺绣裹裙,脚穿一双平底的娃娃式皮鞋,白色的薄线袜呈现在脚面.她虽然做了军人,确是满身书生意气.她白晰的皮肤细腻光滑,那修长的身材坐姿端庄优美,侧影的曲线流畅自然.那张充满青春气息略显成熟的脸上,还弥留着一些稚气.乌黑的杏核眼闪亮,这对漂亮的眸子中,流露着她的才干和爱憎分明的情感秋波.惹人爱的俏鼻子直而有头,朱唇小口唇线清晰,皓齿如月清白,给人以甜蜜感.圆下额有肉,与上额头配比成标准的鸭蛋形脸,双耳不大不小,轮廓明朗灵秀,可谓天地造物主赋予人间风姿秀丽的超凡美女. 身材高大的张督军英俊威武,军人气质十足,走路腰板拔溜直,大有顶天立地之感.他径直走到机要室敲门,小声说道:"翠莲,开门!" 她并没有感到意外,上这里来的只有督军一人,她已准确地听出了督军的声音.这一段两人情意绸缪,心心相印. 张督军手捧玫瑰花欣然踏至军机处. 进来的张督军毫不掩饰地说道:"翠莲,我要娶你!" 杨翠莲听后,脸颊泛起了红晕,低头把文件锁进抽屉,起身手拽衣角,抬头笑道:"督军大人,小女能有今日全凭阁下的重用和提拔,您对我恩重如山,以报相许乃我命中注定!军履生涯三载,况我还属待字闺中,必得与家人商量方为正理,望督军不可心切!"杨翠莲说完,接过那郁满芬芳的玫瑰,用鼻子亲吻. 杨翠莲言罢,督军心中大快,喜然之下断然说:"翠莲,明日与我同回杨府,来做求亲定日事宜,吾尔喜结良缘,完成终生大事."说完的张督军在屋里走起来. "看把你急的,直转磨磨."杨翠莲说完,眼望督军掩口而笑. 督军高兴地说道:"不知咋的,这男人一到这时就心急如火!"督军说完张开双臂把杨翠莲揽入怀中. 第二日,一台三匹马拉的华丽之车上坐着张督军和杨翠莲,另一台车上拉着彩礼,一百多人手持刀枪的卫队骑马前后簇拥,保护着张督军一行. 第三日上午,杨屯塔楼上有人大喊:"屯东来了一支军队,怕是匪兵."说话人急下塔楼,擂响大鼓,屯子中的人们听到鼓声,抓起枪支从四面八方云集到塔楼之下. 杨翠新听到鼓声,放下手中的碗筷,抄起军刀,抓过枪支直奔塔楼.他急忙蹬上塔楼,望到行进间的马队忽然停住不走了,只见两个骑马的士兵拍马向杨屯疾驰.杨翠新对塔下的人喊道:"全体做好应战准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杨翠新多谋善断,他在打量这远处的马队,看到他们整齐的站在那里,心想:"这是一支军人的马队,临阵不乱,训练有素,却不像有打仗之意,这种气氛来者何意呢?" 张督军深晓杨翠新用兵如神,恐怕此屯望到队伍早有了防御,怕产生误会,速派两名信使前去报信. 杨翠新看到两名骑马的兵士已到院墙门下,让人开门探询.张大顺子跑来向杨翠新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是俺老姑回来了,还有张督军的队伍."杨翠新听后喜出望外,对张大顺子说:"传我的令,开大门放队伍进屯!"一场虚惊结束.杨屯持枪者几百人,院里院外道两旁站立,恭候张督军的人马入屯.杨翠新跑着来到院外的人群前,等待张督军下车. 一台华丽之车停在杨翠新的面前,车门打开露出杨翠莲的身影,杨翠莲跳下车高喊:"大哥!"话音刚落,只见杨翠莲两眼落泪.杨翠莲手抹眼泪,对大哥说:"那是督军大人!"这时的张督军已下车,来到了杨翠新的面前. 杨翠莲又对督军说:"这就是我大哥,你日夜想见的人." 张督军跨步向前,紧握杨翠新的手说:"久仰大名,难得一见啊!" 杨翠新回礼道:"您好!督军大人,进院,屋里请!"这大事震动了全屯,满屯子的人都出来观看,都想目睹张督军和毕业三年未归的杨翠莲风采.张督军和杨翠莲身着黄色的军装,满脸威严之气,杨翠莲不断地用手势向家人和亲朋好友挥舞,并点头问好.整个杨屯在一片沸腾之中. 杨翠新让人杀猪宰羊,抹鸡,准备款待张督军一行.又让人将队伍的马牵去饲管. 回到家的杨翠莲一头扎到母亲的怀中,泪如雨下. 陈璎看到老妹子回来,心里自然高兴,对杨翠莲说道:"你这个野丫头,毕了业怎么不往家捎个信?老娘惦记你,整天唠叨!" 杨翠莲从老娘的怀里抽出身,扑向了嫂子,抹着眼泪笑说道:"大嫂,我可想死你们了,真的是快想疯了."陈璎听后也落泪了. 五十九岁的老娘朱虹蹭炕下地,对女儿说道:"你再不往家来信,娘真想不要你了,亏得你还回来了,我豁出去这把老骨头差点去了榆齐." 杨翠莲撒娇地说:"不吗!俺要娘,俺要娘!" 陈璎笑道:"俺老妹子真是杨玉环迷唐玄宗,让这么大的督军都看上了你,这真是杨家的福气." 说话间,张督军由杨翠新,杨玉新,杨德新,杨景新陪同来看老娘朱虹. 张督军向朱虹躬身施礼,彬彬有礼地说道:"伯母大人好?" 朱虹老眼笑迷迷,一把抓住张督军的手说:"这么大个,好威武啊!"在场之人听后一片笑声. 整个队伍在杨屯住了一夜,官兵们酒足饭饱之后,被分到各家就寝,留下站岗放哨的,子时有夜餐. 杨家的长辈们,与杨翠莲同辈的都来到杨翠新家,共同商议迎娶的吉日良晨.最后,确定在农历六月初八,为杨翠莲的出阁之日. 一九二一年农历六月十六的清晨,督军府的卫兵急忙敲响了张督军的房门,报告说:"有一支很强的匪队,在榆齐西北部骚扰滋事,强抢无休,一天之内抢了七个屯子,他们无恶不做.我方侦察得知,是大名王景山,绺号'少一枪'众绺所干,大约有二百多人,都骑快马.百姓已被他们蹂躏得哭天喊地,惶惶不安!" 这件事,使新婚燕尔不到十天的张督军听了十分震惊,他怒说道:"继续侦察这帮匪徒的行踪,向马副官传我的令,全体官兵进入一级战备!"张督军的话音刚落,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张督军抓起电话忙问:"哪位?哦,我知道了,怕进城?是少一枪一伙匪徒窜扰,我正在集合队伍,准备围剿,你不必多虑,好了."电话是裴市长打来的. 张督军放下了电话,急忙穿上军装.杨翠莲从卧室走出,担心地问道:"出事了?你要小心!"说完她摘下枪带递给督军. "没你的事,去睡吧!城外发现小股土匪,在坑害百姓,我带领人马去打匪!"督军一边说一边系好了武装带,又伸手去摘挂在墙上的指挥战刀.杨翠莲送走督军,嬖媛入室,她插好了门.躺在床上的杨翠莲已听到了督军的声音:"全体官兵听命,城外发现了土匪,在祸害百姓.我带领五百骑兵去追剿匪徒.马副官把兵分为四路,围城严守,如发现土匪的马队,给我狠狠地打!好了,出发!"张督军带领的五百人马拥向城西北. 城内的百姓看到张督军的人马开出西城,知道要打仗了,都人心慌乱的急忙回家.不多时街上乱纷纷,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散开.买卖都关门闭户,街上的行人冷冷清清,各条大街上空荡荡. 市政厅里的官僚们,都放下手中的工作,互相谈论着匪患之事.裴市长大步走进文秘室,对部下兴高采烈地说道:"休要担惊,少要害怕!张督军的人马已火速出城剿匪,四面重兵守城,量那少一枪也不敢来进城找麻烦,没事儿,大家都忙吧!" 张督军的五百骑兵直奔城西刘屯,据百姓诉说:"这帮胡子可恶透了,啥事都干,今早抢完这儿,又都向西北方扎去.那边有崔屯,陶屯,再过百里有白屯,杨屯.这两个屯子大概他们不敢去,杨屯,白屯多少年来素有打匪的英雄称号.有可能他们在崔屯一带睡大觉,那有崔八爷,是他们道上的人,督军去了,准摸个正着." 张督军听后心中大喜,率队直奔崔屯.刘屯离崔屯,陶屯一带有六十里路,一个小时过后可到.张督军在路上果然发现了土匪们扔下的东西,有破布,破皮子,旱烟梗子和残缺裂纹的花瓶."抓紧时间,追上去!"张督军命令部队行速加快. 接近崔屯时,张督军派一百五十人扎向了屯子西,一百五十人围住了屯子东,张督军带领二百人正面扑向崔屯,准备合围. 谁知这伙匪徒很是警觉,不等官兵接近,屯子中的战马齐鸣,匪徒们飞身上马,准备逃窜. 张督军高声说:"土匪要跑,加速前进!枪够得着就开火,别让土匪跑掉."张督军的人马狂奔在阡陌的乡村田野,那是一片土豆地,人马暴露无疑.督军大感不妙,怕踩坏了庄稼,只能是几路纵队前行.与敌接火后,枪声大作,一场激战打响. 少一枪对众绺说:"官兵已杀来,给我顶住!然后向北突围能脱离此地."匪徒们虽在疲惫之中,可遇生死关头也精升大作,频频举枪向官兵射击,很多官兵被打于马下. 王景山看到向屯东屯西的两只官兵,正在形成包围圈,他突然下令:"不可恋战,向屯北树林|压|!"匪徒们一边打一边退,弹无虚发. 张督军大怒:"冲进屯,消灭这帮土匪!"他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扬臂甩枪射击,一个匪徒被打于马下.官兵众骑跨入屯子中,匪徒们已骑马越过北墙的残垣,向北流窜.屯子东和屯子西的两支队伍准备合围,力图卡死土匪的去路,但是已晚,刚刚接火,匪马队已逃之夭夭. 张督军来到屯子中,向北了望,眼看着群匪马队逃得无影无踪.打扫战场中,官兵被打死三十六人,土匪只被打死十一人.张督军看到后,勃然大怒:"王景山,我不剿灭你誓不为督军!咱们早晚有碰着的一天."匪徒们被驱散,张督军并无笑意,他在料理后事,为死难的官兵悲痛. 第二天,榆齐的市政小报满街散发,说张督军率部直捣匪巢,打死土匪一百多人,只有少数匪徒向北流窜,我方损失较小.市民别再惊慌,匪患已平,望众民安居乐业,集市复兴. 压--踏/跑/撤之意. 杨翠莲回到家中,手拿一份市政小报,递给督军. 督军看后,愤懑地说道:"他们的话你还能信,那都是些胆小怕事,唯利是图,只会吹牛皮的人." 杨翠莲听后,若有所思,说道:"这年代真是这样,他们谎话连篇博人心,关键的时候,还不是你一个人带兵去打仗,我都担心死了." "谁让我是军人又是督军呢!兄弟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心痛啊!哎!"督军说着一声长叹. "下次你让马副官带兵去打仗,你驻守城池."杨翠莲提醒张督军. "督军就是领兵打仗的,平匪乱也是作战,没事时啥都好说,出了事,那些政客们什么舆论都会给你造出来的.我这个人从来不想让上峰说我什么,又不想讨好他们,平自己的能力干,所以有战事必出征.就是战死毙命也死得其所,这就是军人的天职.今生我能碰到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是我人生最大的满足和快乐了."督军心情愉悦地说着. "你的雄才大略,英豪之气,大度量人,崇尚之美德,早已在翠莲心中.我虽未亲临战场,似与你身旁,乃肝胆不分,须白头偕老,唯天赋至直理.恐怕一人旷宅受惊!"杨翠莲说完,两眼含泪扑进督军的怀中. "不要怕!下次我镇守城池,再也不离开你了."张督军说完,紧紧地搂住杨翠莲,心里一阵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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