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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乱世豪杰梦>>全文连载
作者:木青 -上传日期:2006-1-4
(十二)杨屯之战  
此次剿匪使杨翠新如愿以尝,是雄胆识过人所至,然而对普通百姓另当别论。重大的死人事件发生,一切罪过压到杨翠新的头上。这种阴影萦绕在杨翠新的心灵深处久久缠绵,使他难以安心理得。  
杨翠新有一天烦闷中,来回地走动,使陈璎看了纳闷,陈璎只觉杨翠新战后举止怪异,便试探着问道:“仗也打了,少一枪也让你摧垮了,又为甚烦忧?”  
杨翠新听了大笑说:“哈……哈……哈……你以为都结束了,一切事都没那么简单,本屯人思想给我的压力比匪更重,他们是说不得,动不得,打不得,我杨翠新一生最怕的就是这样。”  
陈璎听后献策道:“我当为什么呢!原来只是乡情为难。一切好办!明天你向村民们号召募捐建学校,多拿者为杨屯的掌门人,谁拿谁是。如有人超过你,翠新让贤,如果没有,一切还听你的。”  
“此话有理,只是还没有试过,但凭我的财产和气魄,也想过这样,一时没有做抉择。一但有了为民后代造福,他们能理解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战事死人将被淡化。”杨翠新说着自己的想法。  
“千富万富,为民一投,为己精神财富。小打,大打争来的,一死地球也不是你的,财富是世界的,不要图有虚名。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造马牛。”陈璎对杨翠新说着己见。  
杨翠新听了喜出望外,悦色说:“真有你的,我做诗合辙压韵,确不如你的只言片语,翠新领教了。”  
陈璎傲气地说道:“谁让我是教书人的千金呢?”  
陈璎的这番话使杨翠新感到羞愧不如,心想:“四十一岁女人的后天聪颖超过了男人,当年她不如我啊!”  
杨翠新没有召开什么大会,去东县砖场订砖,又寻访师资人才,准备在杨屯建一个像样的学校。他干脆为东县第一完全小学资助一万块现大洋,用做翻建校舍,修整操场和其它公共设施所用。仅这两点,震动了杨屯和东县人,不少教育界的同仁感慨落泪,称杨翠新为教育兴国之楷模,在民众中传为佳话。  
当张哲文在榆齐小报上看到杨翠新的消息,拍案称快:“翠新真行,好样的,万民爱戴。爱民之举,哲文佩服。”  
杨翠莲得知说:“大哥做事就是这样,以民为本。”  
一九三○年,杨翠新看到背书包上学的孩子们,心里一阵喜悦。杨屯人遗忘了过去剿匪死人的事情,人们的思想感情又都回到了过去的年代,对杨翠新举大母指敬仰,敬畏之下,他仍旧掌管着全屯的政治、经济、军事的大事。这一年,杨翠新被选为吉林省国民政府的参议员。  
同年十月,张学良率东北军入关,使内战暂告停止。榆齐的张哲文,嫩北的马永良率领部下一同入关,听从张学良的调遣,当地的治安交给了保安队。  
张学良一走,东北如“空城计”,连唱戏的朱葛亮都没有,日本人大快,决定趁虚而入。在张学良走后不到一年,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官东军发动政变,数月占领东北全境。以至后来在黑龙江碾子山挖的防御山洞,嫩江的地下军火仓库,黑河的防御攻势,安达的“七三一”遗址,齐齐哈尔的明碉暗堡和毒气弹,哈尔滨的毒气弹,虎林的地下(要塞)防御攻势(现已成为黑龙江省一级文物保护区,在虎头。),这些都是日本侵华铁的见证。东北沦陷后,城市、县城到处张贴中日亲善,以至后来的北满亲善,共建大东亚共荣圈。学校执行北满奴化教育,由日本主事掌管学校,向学生赤化军国思想。  
从张作霖被炸死的那天起,杨翠新对日本人恨之入骨。一九三一年农历十一月的一天,杨翠新召开全屯大会,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乡亲们!近几年胡子不大来了,可来了比胡子更可恶的人,是日本鬼子。现在东县境内到处驻扎日本军营,据我方得知,我屯、白屯已成为日本人的眼中钉,我的名子早已列入他们要捕获的黑名单中。眼下东北军走了,打日本只有靠我们自己。马上要打仗了,望乡亲们有亲投亲,有友投友,出去躲一躲,等赶走日本人你们再回来!不愿意走的,那就和我们一起抗日,直到打败日本人。”  
群众中有人高喊:“我们不走,要和你一起打鬼子,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百姓群情激昂。这高呼声使杨翠新热泪盈眶,他从中听到了陈璎尖利的大嗓音,更使他斗志激增。杨翠新含泪说:“我谢谢大家了。”他抱拳向人们施礼致谢。  
事后,杨翠新带领几人去了七个屯子,搞各村民联防,办法是以快马信鸽传递信息。他让各屯构筑攻势,自制炸药,准备武器弹药,做好思想准备,共同抗击日本侵略军。他声称:“月牙泡已封冻,日本人一定要来围剿,希望各屯掌门人要提高警惕!”  
杨翠新带领屯人修筑战壕,在东地战壕的中央部位,又挖了一条通村的战壕,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他秘密派人把“安平永”的钱和治红伤的药,还有“锦花布店”的钱和一些布匹运回杨屯,并告知店内的伙计小心日本人。  
胆岛雄一摇身一变,从日本领事成为日本官东军司令,他将官东军司令部设在沈阳,旅顺的日本监狱成了抓捕抗日仁人志士的魔窟。惨无人道的刑法与德国法西斯灭犹那样毫无人性,他们利用各种酷刑摧残狱犯致死,不准抗日。二战时期,德国法西斯驱赶大批犹太人欧洲人押往布热津卡(即比克瑙)村外建立的“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命男男女女轻壮年人老人和儿童脱去衣服,排队进入简易房中淋浴,值钱的金银首饰手表被掠去。洗完澡的人一丝不挂,再排长队被撵进地下毒气室,(事先,这里包括被党卫军轮奸的各国少女,杀灭一批换一批,连绵不断地充实法西斯轮奸的舞台)关上封闭极严的大门,锁牢。毒气室中严重缺氧,党卫军们施放少许毒气,足以看到人们垂死挣扎的场面。不到两分钟因缺氧轻微中毒的犹太人和欧洲人开始自相残杀。他们互相搂抱嘶咬,下毒手使对方致命。在自相残杀中,有的脖子被扭断,有的被捂嘴闷死。一些儿童的生殖器被咬下来吐在地上,女人的乳头被咬掉,硕大的奶子被掏空,她们的下部被伸进去一只脚。一些老年人被踩死,也有脑袋撞墙身亡的。许多人的耳朵被咬下来含在口中,鼻子被咬开,脸被啃烂,眼珠被抠出。还有一些男人的生殖器在未接触女人的胯处时,被另一个男人用头撞晕,在男人们声嘶力竭地狂暴和女人们的尖叫声中,三分五十七秒全部窒息死亡,丑态百出,惨不忍睹。德国法西斯在高窗旁透着玻璃观赏,狰狞大笑。党卫军打开通风孔,由升降机把尸体运至高炉焚尸房(奥斯威辛二号集中营,一九四一年成立,到一九四五年仅六岁至十六岁的儿童被杀害了一百万。),德国军官下令化尸,燃油四喷后起火。这样的焚尸房有四处,同时在进行,一次可灭万人之多。这就是历史事件中,德国法西斯留下的蹬峰造极的泯灭人性的记载。  
一日,驻守在东县的日本大佐二甲山太郎,命令少佐五戬存派人给杨翠新送信,让杨翠新速去东县,有要事相商。杨翠新对来的日本特务说:“回去告诉二甲山太郎,我杨翠新没那个兴趣,要来就来吧!狗日的——我反对的就是外来侵略!”  
事隔没几日,安平永被砸,堂中坐上了日本人,药物被控。锦花布店被烧,老板和几名伙计被烧死,损失惨重。杨翠新得到消息,怒不可遏地骂道:“小日本!我肏你个血奶奶……”然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璎见状不敢言语。许久,才劝说道:“日本人断了咱们的财路,还烧死了人,真是狠毒,这下我们又得赔进了许多。我看把城西日本人骑兵的草料场也给烧了,不然,难出这口气。”陈璎说完,摘下杨翠新的两把驳克枪擦拭起来。  
杨翠新气愤之后速招各氏掌门人,研究对策。他让各家把值钱的东西找地方埋了,坚避清野,然后,再让老人孩子移居西方各屯。他去找冯屯的掌门人冯老七,组织三千人马集结在杨屯、白屯、冯屯一带待命,准备和日本人展开大战。  
他在屯中找出几十张弓弩,选出二十张好的待用。用粗柳条削出箭只,箭头绑上棉花破布,箭尾用鹅毛大羽翎做稳翼。事毕,杨翠新带领二十人骑马掖枪背弓挎箭,狂奔在东地的碱沟,直闯日本官东军的草料场。一个时辰过后,二十人的坐骑直抵草料场的围墙下。墙内是一幢军营房靠南,北面紧挨着一里路长的马棚,房内的日本人正在喝酒,不时传来了哭丧调的歌声。杨翠新看到后大喜,带领大家又绕向北墙。绕行中,马的响鼻声,引起了日本战马的共鸣,那些贪喝的日本兵并没注意听。北墙下大家摘下弓箭,一字排开,都向箭头浇煤油,接着点着,他们搭弓射箭。二十支带火的箭只,像二十颗流星划破漆黑的夜空,一起射向草垛。天正刮着偏东北风,箭落火起,瞬间,大火通明照天烧。杨翠新领人马又折回西墙。只听草料场内,鬼子们的喊声大乱,战马齐鸣。这火是没法救的。日本小队长突然猛醒,叽哩哇啦地怪叫着,许多日本兵蹿上马棚与杨屯兵展开激战。上马棚的鬼子兵被杨屯人打死了十几个,杨翠新对大家说:“撤!”这时,南墙的大门拥出来几十个日本兵,几个手端机枪的鬼子兵卧倒架枪,激烈密集的机枪子弹射向杨翠新的人马,随后便是鬼子兵三八大盖的枪声频频地响起。可是,早已晚了,杨翠新的人马已超出了射程之外,没有任何伤亡的拍马而归了。  
那宿,草料场的新草全部着光,压实的旧草垛整整着了半年,后在一场大雨中彻底灭火。马被烧死了三百多匹,靠北墙的马被日本兵救出不足一百匹。事后,二甲山太郎枪毙了守草料场的那个小队长。  
杨翠新报了仇,很是高兴。但这激怒了日本大佐二甲山太郎,他怒视着五戬存说:“戬存君,杨翠新与大日本帝国为敌,烧了我们的草料场和马匹,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这都是欧洲的纯种马,没有马我们剿匪难行。你我身为大和民族天皇陛下的将官,失职了!”五戬存听候受训,气丧着脸不语。  
二甲山太郎与五戬存都不到三十岁,是日本军国主义教育出来的优秀军官,曾在同一军校受训毕业。他们满身帝国军人之气,英俊威武,是日本侵华的一代精干良才。二甲山太郎的父亲是日本外务省的一名军事课长,二甲山太郎小的时候偷看过父亲训兵,暗自为父亲沾沾自喜。终于有一天,他完成了高中的学业,向父亲提出:“要做军人,当将军。”起初,父亲听了一楞,并没有答应他。他撺掇母亲向爸爸求情,父亲看到儿子当兵心切,答应了他。受训中的二甲山太郎做姿规范,勇于吃苦,格斗顽强,许多人败在了他的脚下。五年后,二十四岁的二甲山太郎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教官。在他的培养下,一批又一批的帝国军官迎运而生。他在接着天皇陛下授予的大佐军衔的同时,被派往中国。五戬存的父亲是一位商人,家庭财产颇丰。五戬存和二甲山太郎要好,一同当兵,军校的学业仅次于二甲山太郎。他们来中国之前,都梦想着占领中国,打败中国。当时,日本的石油化工钢铁产业占优势,但因粮食产量不足和石油资源的贫乏,觊觎对外扩张而求经济发展。  
五戬存受训斥的第二天,他带领日军修筑攻势,二甲山太郎亲自督导。日军在东县外围圈了铁丝网,内用麻袋装土构筑掩体,以防偷袭。他们留了四扇大门,盘查四面来城的百姓。铁丝网圈好的四周内棉军帐一个挨一个,里面驻扎着日军。他们向城里人和临近的村庄发放良民证,并下令:“没有粮民证的一律逮捕。”整个东县戒备森严,被日军把守得牢牢的。杨翠新屯,日本人没来发证,因相隔九十里,道路不畅,又有武装势力,摸不清没敢来。日军开始向临近的中国百姓征购马匹,老百姓不卖,他们开枪打死了许多中国人,抢走了很多好马。  
一九三一年,农历十一月十九日凌晨,二甲山太郎与五戬存带领一千五百名日军向杨屯进发,城内留下一半儿日军守城。可日本大佐和少佐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行动之前,早有人骑马直奔杨屯。来人不是别人,是安平永的一个小伙计,名叫腾胜,他在日本人戒严前偷了一匹马溜了出来。日本人接管了药店,撵走了几名伙计,只留下了药店掌柜的,名叫闫文。  
腾胜见到杨翠新,急忙说道:“日本人到处抢马,打死了很多老百姓,他们把大批军帐拉到城外,我趁天黑逃了出来,中途迷了路,现在才赶到。听闫掌柜的说,日本人要围剿杨屯,白屯和一些有武势力的屯子,还说要捉拿您。”  
杨翠新听了并不感到意外,觉得这是早晚的事,便笑说道:“胜子,你来的正好,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打日本人。你暂时休息一下。”  
“我有粮民证,回去还得照看姨娘,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再想法子给你们送信。”  
“恐怕你已经回不去了……”杨翠新正在劝说腾胜,忽见张大顺子来报:“日本人已经出城了,前面是骑兵,后面跟着步兵在跑,到这儿还得一个多时辰。”  
杨翠新听后,下令:“准备打仗,全体进入阵地!伙房做饭,午时送到战壕。张大顺子,去找把枪给腾胜,一起参加战斗。景新,把白屯冯屯的小白鸽放走,找腿上有字条的放。再派两个人骑马去白屯和冯屯报信做增援,以防鸽子有误。”  
杨屯东地的战壕中央地带架着五门土炮,上用树枝蒿草做掩护,两旁架着两挺轻机枪和两挺重机枪。距土炮二百步远,有一个木搭的小房,房门向东挂着草莲子。草莲上有一张彩画,画着一个半裸的美女,有几行字写着:美女,花姑娘在等你们欣赏,别吓着她们。  
这是杨景新想出的一招,里面放了四百斤炸药包,上边撒了一堆散炸药。在放炸药前,杨屯人用土炮校试了这个地点,等鬼子来观看。  
杨屯人进入了战壕,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天气嘎巴冷,杨屯人在战壕内活动着手脚,哈气霜凝在脸上。许多人圈起了旱烟,待烟圈上,手被冻僵。几袋烟的时光过后,日本军队隐约可见。鬼子在向导的带领下,已到了东边的碱沟,向导是中国人,成了日本汉奸,汉奸带领日军接近了木屋。汉奸向二甲山太郎报告说:“太君,画上说有花姑娘在里边。”二甲山太郎听了疑惑,摆手让汉奸和鬼子兵进去看看,汉奸和鬼子兵端枪围住了那个小房,二甲山太郎的马队远远地观望。  
杨翠新见状,小声说:“开炮!”第一炮打响,没打着木屋,炸倒了十几个鬼子。杨翠新又说:“再来一炮,打准点!”  
第二炮打出去,命中了木屋,一声轰天巨响,火球膨胀,二十几个鬼子兵和那个汉奸被炸的血肉横飞。  
二甲山太郎被眼前的这一幕弄得呆傻,他望见了炸飞的木板和人的肢体飘零落下,木屋着火的残骸处升着浓烟。二甲山太郎知道上当了,大喊:“五戬存,进入阵地,准备作战!”  
五戬存在震颤声中醒悟过来,忙下令让部队一字排开,进入阵地卧倒,他命令二十几门六○炮的射手向杨屯战壕轰击,二甲山太郎的骑兵部队在后坐阵。  
炮弹在杨屯战壕的前沿和人的身后炸开了花。你放,我也放!杨翠新下令:“把那三炮放出去,都拽下来换药。”  
日本人把所有的炮弹倾泻在杨屯的阵地上,杨屯兵趴在战壕内躲避炮弹,待炮轰结束,他们已土埋半截身子了。战壕的好处很大,只有二十几个人受了轻伤,被人架着从丁字长壕回村包扎。  
二甲山太郎两眼望着硝烟弥漫的杨屯阵地,抽出战刀高喊:“咆子给击!”他的一声令下,日本兵奋起冲锋,枪声大作,射向杨屯的战壕。  
杨翠新抖掉身上的土块,对炮手说:“放炮!”那几门没来得急放的土炮,一起点燃。五炮齐发,又有几十个鬼子兵被炸翻在地。炮手们把炮拽进战壕装填火药,然后推上壕沿。杨翠新大喊:“调好炮位,向鬼子人密的地方打,开炮!”这五炮打出去,把蜂拥而来的日本兵又打了回去。整个战壕内的杨屯人跃跃欲试,身上早无了冷意。腾胜大笑说:“真过瘾,小日本的胔巴都被炸飞了。”他望着空中飞舞的碎肉胡冒话。说完,他手握合子炮,张开大小机头,严阵以待。杨翠新对炮手说:“把炮拽下来,装好药多填些铅砂碎石,让小日本好好尝尝这土腥味。” 二甲山太郎骑在马上,手举望远镜观看杨屯的阵地。他看到了黑压压的人在战壕中,有些人头在蹿动。他将望远镜稍抬高一些,望到了树木环抱的村庄,炊烟缭绕着徐徐上升。“多么美丽的村庄,我要占领它。”感慨过后,他收起望远镜,猛地抽出战刀,大喊:“消灭战壕里的人,活捉杨翠新!”  
一千多日本兵端枪猫腰冲了上来,前几排的日本兵,轮番举枪射向杨屯的战壕。  
杨翠新大声说:“开炮!”这五炮一炮接一炮的打了出去,许多鬼子被炸死,日军的阵容大乱,有些鬼子兵掉头往回跑,五戬存用枪顶住向回跑的鬼子兵,怒吼道:“相前冲,后退,死了死了地。”那些向回跑的鬼子又被五戬存逼了回去。前方的鬼子兵都卧倒在地上,几十挺机枪,千余枝步枪的子弹猛烈地打向杨屯的阵地。  
杨翠新大喊:“大家都蹲下,让他们打去吧!避易存,露则亡!”  
五戬存用望远镜了望杨屯的阵地,他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这是白浪费火药!”他手举战刀,高喊:“冲上去!消灭战壕里的敌人。”日本兵又开始发动进攻。  
杨翠新看到鬼子又上来了,对炮手说:“把装好药的炮推上去,不能让鬼子再近了,准备开炮!”五门土炮又伸了出去。此时的鬼子兵离杨屯战壕有一百五十步远。杨翠新看到正是时候,满有把握地下令:“开炮!”这五炮,鬼子的方阵立刻出现五个缺口,鬼子在一片滋哇乱叫声中倒下了,鬼子兵又卧倒向杨屯阵地射击。炮手向杨翠新说:“火药没了!”杨翠新听了,对大家说:“传我的口令,等鬼子靠近了再打!”  
五戬存见杨屯人不再打炮,手舞战刀狂喊:“咆子给击!”日本兵开始第三次发动进攻。他们边打边跑,直扑杨屯阵地,杨屯人不予理睬。日本兵一溜小跑,畅通无阻,都尝到了进攻的乐趣。鬼子离战壕还有七十步远的时候,杨翠新一声令下:“打!”刹那间,杨屯人的子弹射向了日本兵,双方展开了真正的激战。杨屯的四挺机枪发挥着很好的威力,长枪短枪一起射向鬼子兵。日军的几十挺机枪猛然间狂扫起来,打的杨屯人抬不起头。杨翠新高喊:“枪法好的,打鬼子的机枪手!”小鼾后的腾胜听了格外兴奋,大声说:“瞄准了打,打呀!打他个狗日的!”说完,他将一梭子子弹扫向临近的一个鬼子机枪手,那个鬼子机枪手中弹身亡。腾胜回头向杨翠新说:“姨夫,再给我几梭子子弹。”杨翠新看到他打倒了一个机枪手,心里很是高兴,说道:“好样的,就这么打!不过,要节省子弹。”说完,扔给腾胜五个二十响的弹夹。腾胜接着弹夹笑道:“这下可过瘾了,我把鬼子的机枪手都干掉。那些站着往前冲的鬼子胆敢上来,我用这子儿,专掐他们裤裆中的蛋子儿。”杨翠新听了,笑道:“战事这么紧张,你还说笑话。好了,打吧!你要小心!”腾胜听了,向杨翠新做着鬼脸,回身把二十响合子炮,瞄准了又一个鬼子的机枪手。一段时间过后,鬼子的机枪手一个一个的被打死,站立向前冲的鬼子兵一排一排的倒下。这一切,被二甲山太郎用望远镜看得真切,这位帝国军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脸色铁青,手舞战刀声嘶力竭地叫嚷:“杨翠新死了死了地,咆子给击!”二甲山太郎以一个军人的气质,勉强地又喊出了冒险进攻的话,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指挥作战,还不如兵心里头热乎,他在颤抖中直打牙嘣骨。日本兵起不来了,被杨屯人的子弹压在了地上。  
五戬存向二甲山太郎怨言道:“我以一个帝国军人的素质,向您回报,这种战壕式的打法,不能再打下去了,我方伤亡较大,杨翠新的队伍顽强阻击,几乎没有伤亡,望您从新考虑作战方案!”  
二甲山太郎听后不语,阴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嘴角在颤动。他张合着大嘴哈气吁出,败阵的懊恼使他勒马转了一圈,摆手说:“向后撤,战休!”日本人撤到了东地的碱沟,开始互相引火烧水煮面。那些拉水的给养车,阀门已冻住,他们用镐头砸掉了阀门,再用刺刀向里捅,好在水没有冻实。面煮好后,鬼子们掏出饼干、三文治、罐头来吃。罐头已冻冰碴,鬼子们架到火上烘烤,一阵过后,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这边的杨屯人见到鬼子兵撤离,向屯内吹号角。杨屯的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在陈璎的带领下,挑担提罐从暗壕直奔前沿阵地。  
二甲山太郎用望远镜向西边了望,看到了几十名送饭的杨屯女人,年轻美貌的杨屯女人的出现,使他没有了吃饭的兴趣。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扭动着细腰挑担悠悠走,女人靓丽的媚态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身体下处只觉不适,异国他乡女人的美丽吸引力极强,中国女人的风采让他浮想联翩,一个新的作战计划在他心中产生。  
杨屯人吃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喝着开水。腾胜嚷道:“给我来十个!”杨翠新听了,笑道:“六个足够你吃的了,还怕没有你吃的不成?”腾胜咬了一口包子吃着,咽下去说道:“这萝卜牛肉馅再放点香菜,咋这么香。萝卜顺气,吃了包子打鬼子一定也出气!这馅肯定是俺姨指导大家活的。”杨翠新高兴地说道:“有了包子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多吃两个!”腾胜吃了五个包子,不再吃了。  
陈璎听了腾胜的话,挤过人群,笑问道:“胜子,你姨娘可好?”  
腾胜回道:“姨娘的好坏,暂时全凭天照应了,我一时回不去,要和你们一起打鬼子!”  
陈璎听了脸上掠过一丝悲凉,腾胜的姨娘是她远房的一个妹妹,这些年身子有病,在家全凭腾胜照顾。杨翠新为了陈璎的这个妹妹没少花钱给她治病,可不见好,也实在没有办法,她得的是肺痨。陈璎强忍为妹之悲,对腾胜说:“等战事一结束,你就回城吧!照顾好你姨娘。”  
腾胜摆弄着驳克枪说:“大姨,没事的,我不在还有邻居,他们会管的。等打败小日本,我就回城照顾姨娘。”陈璎听了眼中含泪,没再说什么,带领大姑娘小媳妇们,挑着空担回村。腾胜见了,对杨翠新说:“姨夫,大姨为俺姨在难过,我看得真。”“人之常情,更何况有亲呢!”杨翠新心情沉重,腾胜看到杨翠新的脸色,不再言语。  
杨永清跑到爹爹的面前,大惊失色地说:“爸爸,日本人有两支队伍向南向东开去,还有一支马队没有动,在正面。”  
“清儿,看把你吓的,不要惊慌失措。我当什么呢!我早已看到了,去把你的叔叔们找来,要快!”杨翠新吩咐着杨永清去做。  
杨翠新向到来的作战领队们说:“日本人现已分三路部署了新的作战方案,并开始行动。二甲山太郎的骑兵要打正面,有两支部队迂回南地和冰泡子,对我方战壕要进行合围。这样,我东地正面战壕的人要受到威胁,他们想两面夹击串糖葫芦,然后用正面的骑兵全歼战壕之人。如果让日本人得逞,我方损失将惨重无比。我料定,北面的南面的敌人与东地战壕接火后,正面的骑兵才会出击。所以,北南两面的敌人来到之前,我们放弃东地的战壕,向回村的战壕撤离,两面打击敌人。要边打边撤,不等敌骑兵到来之前,人员撤进村内,借助围墙阻击敌人。第一回合日本人吃了大亏,这回,他们要野兽般的发疯扑来,如有不测,带上自己的媳妇,骑马奔白屯,先放弃村子,哪天再打回来!目前,援兵未到,不得不做这种打算,大家听明白没有?”众人应道:“听明白了。”  
二甲山太郎和行进中的五戬存都用望远镜了望杨屯的阵地。他们心里很得意,望见杨屯兵纹丝不动。日本兵趾高气扬,大步流星地向杨屯东地战壕迂回挺进。敌人离东地战壕的两头只剩七十步远了,杨翠新大喊:“撤!”东地战壕的中间部位的杨屯兵,开始向通往杨屯的丁字战壕撤去,东地战壕的两头已与日本兵交火。  
杨翠新见了,高喊:“不要打了,全体人员撤回村!”他临时做决定。打红了眼的杨屯兵非但不听,越打越勇。连腾胜也是这样,别人往回撤,他往前挤,嘴里喊:“打呀!打死这些王八犊子!”腾胜挥枪,边说边向鬼子扫射。杨翠新大感不妙,大喊:“胜子,回来,危险!”腾胜哪里听得见,将三梭子子弹都射向了敌人。杨翠新看到东地的日本骑兵已正面扑来,觉得灾祸要临头。两头的战壕内还有五十几个人没有撤出来,杨翠新一边指挥撤离一边高喊:“不要打了,赶快撤!日本鬼子的骑兵上来了。”这时杨屯兵如梦方醒,急速撤离到东地战壕的中部,他们拥着杨翠新弯腰急跑回村,可是已经来不急了,杨翠新等十几人进屯院这当儿,后面的杨屯兵,被上来的日本兵端枪串了糖葫芦,里面有腾胜,中枪应声倒下。  
趴在墙头的杨屯兵心高悬在嗓子眼,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人被冲锋枪扫死。这时的骑兵已飞马越沟,向杨屯杀来。南北面的日军也进入了阵地,趴在地上架枪,向杨屯墙头开火,枪声激烈。  
二甲山太郎骑马越过战壕,勒住马稳了稳心神,正看到五戬存带兵围攻杨屯,他以帝国军队的优势在自豪,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杨翠新死里逃生,险些没命,转机过后,对屯兵大声喊道:“狠狠地打!一个也别让他冲上来!”他边说边换上两梭子子掸,跳上马凳,手握两把合子炮轮番向鬼子兵射击。日本兵不敢起身冲锋,被杨屯人密集的子弹压得牢帖在地。杨翠新对杨景新说:“派人到弹药库,扛几十箱手榴弹出来,分给大家。”  
手榴弹扛来后,一些送到东门右边,一些送到东门左边,分完手榴弹,杨翠新下令:“传我的令,都停止打枪,鬼子就会发动冲锋,等他们靠近,往人密的地方撇手榴弹,然后狠狠地用枪扫他们。”  
杨屯人的枪声停了约一袋烟的时候,只见五戬存手舞战刀大喊:“咆子给击!”日本兵奋起冲锋。鬼子离屯墙外的沟只剩十来步远了,手榴弹声枪声大作,一帮一帮的鬼子被炸飞,落地后血肉模糊,一排排的鬼子被枪打倒。正在这时,冰泡子北面杀来一支马队,真赶巧,南地又杀来一支马队,是白屯和冯屯的援兵到了,两支队伍接近鬼子兵后,频频举枪射击敌人。杨翠新看到后,命令人吹号角,冲锋。杨屯人翻过墙头,越过墙外的沟,举枪向鬼子兵一阵猛射。鬼子兵已无力抵抗,撒腿向后跑。杨屯、白屯、冯屯的三支队伍,团团地把鬼子围了大半个圈,枪声手榴弹声轰鸣,鬼子大片大片的倒下。五戬存大感不妙,掉转马头,大喊:“撤!越快越好!”他带领鬼子兵边打边撤,夺东地中路而逃。再看二甲山太郎,早已带领骑兵队伍逃在前面,他拼命地夹马,头不敢回。日军在丢盔卸甲中,仍下死者伤者,一路纵队向东县逃窜。  
战事结束,杨翠新拜谢了白健魁冯老七等人,抱拳相送。杨屯兵开始打扫战场,他们看到一些被炸伤胳膊腿的日本兵在自杀,他们用刺刀捅进自己的肚子,或者拽过身旁死者的枪,去打自己的脑袋,为天皇陛下以死尽忠,惨烈不忍以观其至。杨翠新让人劝他们不要这样,治好伤可回国,竟无一人听劝。四百六十九名日本兵的尸体,横躺竖卧在东地和东墙下的沟内。  
杨翠新在通村的战壕内找到了腾胜,已凝血染背,连中七枪,他趴在战壕内,右手还攥着合子炮。杨翠新把他翻过来,腾胜的双眼半闭着,似乎还在留恋这场战争,想多打死些鬼子。这位高个子,白白净净聪明能干的漂亮孩子,才半天的时间,为杨屯人打鬼子,现出了年仅十九岁的生命。杨翠新再也听不到他调皮的话语了,也看不到他打鬼子的勇敢劲了,杨翠新用颤抖的双手摩挲着腾胜的双眼,热泪夺眶而出.
(十三)东县之战  
杨屯之战,杨翠新缴获了日军大量的武器弹药,为装备自己的力量充满信心。  
一日,他让张大顺子带领三个人,赶上一挂大车,去东县给二甲山太郎捎信,信上写:“请把腾胜的姨娘放出城,我的人将她拉回杨屯。腾胜让你们打死了,是你们的机枪突突死的,他的姨娘是病人,已无人照顾了,望你们人道些。如不答应,我杨翠新全线攻城!”  
接到信的二甲山太郎,在惊动中保持了一个军人的冷静,他深感不安地对五戬存说:“戬存君,这杨翠新不好惹,我们吃了败仗,已晓他的实力,若不答应,他翻起脸来,这东县难守。按中国人的风俗,已近年关,我们还是求安静为好。如城池失陷,年前我们的脑袋也就没了。对付杨翠新不可硬来,要在别的放面动动脑筋,方可取胜。目前,我官东军人力尚且不足,控制北满大地,竟未良化,困难重重。重兵在辽宁,支援这里,实属困惑之中。为尊天皇陛下的长远之计,切不可一意孤行。放行,这事由你去办吧!”五戬存打立正,嘴喊:“哈依!”  
张大顺子等人拉上腾胜的姨娘,不敢久留,他们偷看着城里的一切。街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日本兵,不时,又走来日本的宪兵队。姨娘躺在车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盖着被。她仰望着蓝蓝的天一片明亮,刚刚舒畅的心情又忧伤起来,她想起了腾胜,两行热泪从眼角流出。这个白皙文静的女人,被疾病折磨得骨瘦如柴。她好些年没去杨屯了,眼下虽对旧城有所眷恋,怎奈已孤身一人,又病病歪歪,也只有到婊姐那里残度余生。她在幻想着新的生活,而对美丽人生深深的依恋当中,悠然入睡。  
张大顺子赶着车,中间躺着姨娘,两边坐着一同来的三个人。他们的马车畅通无阻地出了城,张大顺子等人才放下心来。  
“站住!”一个骑马的日本军官在高喊。  
姨娘在睡梦中被惊醒。  
几名手端刺刀枪的日本兵上来,用枪顶在前面。  
那名军官厉声说:“大车往回,往城里赶!”他用手在指点。  
张大顺子急忙跳下车,对日本军官笑脸相迎,说道:“二甲山太郎有令,让你们放行。您看,这是五戬存少佐的信!”那位军官抢过信撕了,怒骂道:“去你妈的,统统的死了死了地!”  
日本兵用刺刀枪逼着另外的三个人也下了车。大家正欲上前说理,不由分说,日本军官掏出腰间的六轮手枪,一枪打向了张大顺子,张大顺子倒下了,他手捂肚子在血泊中挣扎着想站起来,嘴里说:“你……你们……小日本,我……”日本军官又一枪,打在张大顺子的脑袋上,他彻底的倒下了。姨娘被这瞬间发生的一切,惊得坐了起来,她不顾一切的大喊:“不要杀人,我求求你们了,行行好!”她的声音在法西斯残暴的杀人世界里,已是微乎其微。城外的攻势里,许多日本兵端着刺刀枪围了上来,用乱刀捅死了另外的三个杨屯人,他们把尸体扔上拉姨娘的那挂大车,姨娘被压得淹淹一息,她在目睹了这场血腥的残杀后,吓得晕死过去。日本兵赶着拉姨娘的大车回城。  
进城后,日本兵把杨屯的三俱男尸吊在十字街口的树上。姨娘被扔下车,日本军官上来,摘下手套,用手在姨娘的鼻孔试着。“畜牲,野兽!你姑奶奶还没死,你们想干什么?”姨娘突然坐起大骂,那军官被吓了一跳,闪到了一旁。  
那军官一摆手,上来几个日本兵,架起姨娘吊到树上,姨娘的脚离地一尺高,在晃荡。那军官又走上来,猛地抽出战刀,狰狞着脸逼近姨娘。姨娘用尽平生的力气说:“小日本,你们不是人,不得好死!”这之后,她再也没有力气喊了。  
日本军官的刀,割破了姨娘层层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白嫩的肉,她全身的衣服里外被刀豁开,棉絮纷飞。划到肉的地方,出现血痕,风吹着衣条在飘动。那军官用刀尖轻轻地挑下碎布条,一个惨白的瘦骨嶙峋的女人身子向外袒胸露腹。整个街道被戒严,站满了日本兵,老百姓在外围观望。  
姨娘喘息着,在喃喃自语:“杨翠新来救我,把日本人全杀了……”  
日本军官听了并不言语,继续舞弄他的刀技。一阵过后,姨娘身上的布条在地下飘零。待姨娘全裸后,所有看到的日本人惊呆了,只见姨娘两胸平平,奶子干瘪,这高高个子的美丽女人已皮包骨了,许多日本人闭上了眼睛。老百姓不忍心去看,都一个个地走开,却被日本兵用枪圈了回来。  
姨娘的身体在冷风中进袭,身体在抽搐颤抖中摆动。她又突然睁大眼睛,用青紫的嘴恶狠狠地对那军官说:“你妈是驴配的,咋下出你这个牲口揍!”  
翻译上前,把姨娘说的话都说给了那名军官听。那军官听到后怒了,对身边的一个日本兵嘟噜了几句。一会儿,一大盆凉水从姨娘的头顶上浇下,姨娘被激得咳(hai)了一声。姨娘身上的肉皮在收缩,她猛蹬两腿,整个身子在摇晃。日本军官走上前说:“美不美,女人,滋味很好吧?”片刻,姨娘的头发挂满了冰凌花。随着摆动的身子停下来,姨娘的两眼在圆瞪上翻,嘴在大张,只见她腹部紧收,一腔子肺血喷在那军官的脸上,姨娘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啊!”声,气绝身亡。日本军官气炸了肺,抽出战刀猛地划开姨娘的肚子,五脏暴露,肠子脱出,热气向外冒。  
他们在三俱男尸上各贴一张长条宽纸,上写:“抗满份子的下场!”在姨娘的身体上贴的是:“抗满家属,死不悔改!”  
杨翠新得到这一消息驳然大怒,他爆跳如雷般地骂道:“小日本,我肏你八辈祖宗,是你们在逼我!”  
陈璎听了吓得惊呆,不知如何是好。镇定过后缓慢地走进屋内,她何尝不悲伤:“张大顺子和屯中去的人都被鬼子杀害了,连世间最柔弱的疾病缠身的女人他们都不放过,腊月光天化日之下,战刀剥裸身羞辱,剖尸街头惨烈示众,妹妹临死前我都没见上一面。这是一群野蛮暴虐的杀人狂,是畜牲!真是天理难容啊!他们是比‘圣经’里的‘亵慢’人还要蛮横的恶魔,这群‘魔鬼撒旦’必受主的惩罚!”陈璎被这残酷的现实激怒了,高声说:“杨翠新!你以前打仗,我不赞同,是想过安稳日子,今天我要说,你不把东县的日本人打败,就别逞英雄!”  
杨翠新听后不语,挎上战刀,掖上两把合子炮,骑马走了。陈璎还想说什么,已听到马蹄声声。  
杨翠新骑到塔楼下勒马而停,告诉站岗放哨的人加强警戒,不能漏岗,发现敌情,擂响战鼓。然后,他去找了自家的几个兄弟,一同骑马奔白屯。不到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白屯,说明了情况。白健魁兄弟二人听了,火冒三丈,白健魁气愤地说道:“这帮狗揍!干脆把东县夺了,把日本人全杀死!”白健伟咬牙切齿地说:“咱们不能再仁义了,有这些东洋的乌龟王八蛋在,中国人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们能惨无人道,我们就不可以斩尽杀绝吗?端了东县,给日本人点厉害尝尝。”杨翠新说:“先把东县围了,必要时打他个攻坚战,这样鬼子就发懵。走!咱们一起去找冯老七商量,再做决定!”  
一九三一年腊月十四,杨翠新招集三千多兵马,直捣东县。他们在城外围修筑攻势,支起帐蓬,把鬼子军营团团地围住。杨翠新向全体人员下令:“攻击开始时,想法打开日本军营的缺口,乘机狙击,把他们逼进城内打巷战,让他们的六○炮弹失去威力。只杀日本人,不许伤害百姓!十五日申时,全体身带白色臂章,攻城开始。”  
二甲山太郎用望远镜观敌料阵,他不想看到的事晴终于发生。他生气地对五戬存说:“戬存君,大敌当前,这都是你和你的部下惹出的事端,本就可避免的事情,让你们招来兵临城下,现在城池已岌岌可危。你为什么跟我唱反调,搞二心活动添麻烦,你这不是在给我,是在给日本帝国添乱子。如果东县失守,胆岛司令一但查明,你必受军法处置,定什么罪,你心里知道!在这里我是日本关东军的最高指挥官,一切军政要事,由我做决定而执行就是日本帝国的战略。目前,杨翠新重兵围城,大打无疑!我军要固守东县城,不要让他们攻进一兵一卒,东县决不可失,如有差错,唯你是问,去忙战事吧!”五戬存听后,忙行军礼,嘴里连喊:“哈依!哈依!”  
十五日申时,杨翠新率人打西门,白健魁带队打南门,冯老七带人打东门,杨玉新带队打北门。他们先让人打枪呐喊佯攻,待鬼子放六○炮,人撤回来躲避炮弹。鬼子听到枪声和呐喊声,大有城池失陷之感。日军所有调到城外攻势的六○炮弹,一起向城外倾泻。杨翠新四面的人在攻势里喊声不断:“冲啊!杀啊!打呀!”只要炮声一稀疏,他们就喊声阵阵连打枪,鬼子听到后就放炮。半个时辰过后,日军的炮火渐渐地停了,没有动静。杨翠新的人又呐喊起来,他们边喊边冲进城外的房茬子,那是一些菜农留下的残垣断壁。他们依着掩体向鬼子开枪。顿时,鬼子的炮声和机枪声大作。  
二甲山太郎趁着浮云中的月光,向前望去,只听枪声和喊声,不见人影。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说道:“好!就这样,他们如果冲锋,打开探照灯,用机枪扫!”  
五戬存对二甲山太郎应声道:“哈依!杨翠新的队伍胆敢上来,我一定把他们消灭在阵地前!太郎君不必担心,您可回去休息。”  
二甲山太郎很满意的走了。他回到住处,让下人端上几碟小菜,邀来一名日本艺妓弹奏着家乡的曲子,他独自一个人盘坐在桌旁,自斟自饮。索然无味之时,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子,他又望见了明月。一阵寒风袭来,他紧关窗户。二甲山太郎继续饮酒,想着自己的娇妻和三岁的乖女儿,他的眼角有些湿润。  
这时的艺妓唱道:  
帝国太阳旗满天  
聆听卑女细指弹  
白雪不知身何处  
惟有迷蒙伴婵娟  
                   
自古歌女有谁怜  
泪湿中阮无遮面  
王宫贵族闲中意  
献艺淑媛夜里寒  

妙曲忧唱随心愿  
姑娘坐堂吐悲欢  
叶落花零凄窗影  
清灯惨淡掩容颜  

俏丽佳人信誓旦  
遥海传音俩不见  
妻儿埂坝啼愁苦  
欲望高坡郎君还  
                  
铁蹄溅血异国田  
生死他乡一瞬间  
北满大地腥风雨  
塞上烽火起狼烟  

山重水复隔不断  
倾诉衷肠叹哀怨  
战争硝烟几时休  
家亲何日须尽欢  

月亏月盈引潮汐  
人生尚不如月圆  
倘若枪炮声不止  
哑笑东亚共荣圈  

二甲山太郎听到这儿,已泪流满面了,他将樽中的剩酒一饮而尽,生硬地说道:“白雪姑娘不要再唱了,你的歌词里都是扰乱军心的反叛词句,是要杀头的。我作为军人,觉得你是在动摇日本指挥官的作战思想。可这一刻,我也在思念亲人,就免你一死,赶快离开这里吧!”  
被惊的白雪姑娘一阵慌乱,急忙抱起中阮慌张地离去。此时的二甲山太郎,内心一片空虚身感孤独,他确实被白雪姑娘的歌词打动了。外面的机枪声愈来愈密,他让机要员向榆齐发电,求援。  
杨翠新在西门外,架了五座土炮,离敌人攻势约有二百步远。戌时一到,命令人员准备点火放炮。只见他说:“这第一炮是为了腾胜,这第二炮是为了张大顺子,这第三炮是为了腾胜的姨娘,其余的炮是为了杨屯被鬼子杀害的所有人,炮手听着,开炮!”一门门火炮点着,射向鬼子的阵地,鬼子的机枪手和士兵被炸翻,杨屯人听到了鬼子的嚎叫声。随之过后,立刻有一群鬼子兵补充无人的位置,是五戬存在那里指挥作战。  
杨翠新高喊:“大家集中火力,打鬼子的中门地带,炮手继续装药,准备轰击!”  
五戬存又调集来六○炮弹,与杨屯人对射起来。杨屯不少人受了伤,都被抬下去包扎。  
亥时,杨玉新看到北门久攻不破他想了一招。他让人牵来十匹马,把马身捆绑上炸药,他用手拿着导火索在计算:“一寸跑四丈,离鬼子攻势约有五十丈,一尺半足够了。”他们插紧绑好导火索,用马缰绳把十匹马连起来,杨玉新骑上左面的第一匹马,让大家一齐点着导火索,杨玉新大喊:“扎!”十把尖刀直捅马屁股,十人同喊:“驾!”挨刀捅的马如离弦之箭,导火索在马身上燃烧,马速更加快。在接近铁丝网之前,杨玉新飞身下马,就地十八滚,撤了回来。那十匹马并驾齐驱,力量之大,它们跨越撞倒铁丝网架直扑日军的攻势,踏上鬼子的头颅,马随之倒下。鬼子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只听几声轰天巨响,火球冲天,三十米开外的鬼子攻势被炸上了天。  
杨玉新指挥骑兵正准备向缺口冲去,只见远处有人高喊:“你们不要过来,有探照灯,千万不要过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刷!”地,日本鬼子打开了探照灯。十几束刺眼的光柱交叉着向杨屯人射来,灯光下照射着一名美丽的日本女人,只见她身穿白色的裘皮大衣,踉踉跄跄地向杨屯阵地跑来。杨玉新大感不好,大声喊道:“那位女子,快卧倒!”可一切都晚了,鬼子的机枪响了。白雪姑娘被枪弹打的向前蹿了几步,慢悠悠地倒下了,鲜血殷红了身上洁白的大衣。她用反对战争纯洁善良的心肠,为了给杨屯人报信,非常壮烈而凄美地死去了,杨屯人看见,都心里一阵悲凉。  
杨玉新看到后,大怒:“给我打!把鬼子的机枪手端了。”他抢过身边人的一挺歪把子机枪,猛烈地向鬼子扫去,大家卧倒都向鬼子的阵地开枪。刹那间,枪声大作,偶尔夹杂着飞来的炮弹声。东县的南面和东面是开阔地段,冯老七和白健魁的人马只是在围城,枪声稀疏,在等待杨翠新的命令。杨翠新派信使,去给冯老七和白健魁送信,告诉他们十六日拂晓发动总攻。  
十六日寅时,西方来了一队人马,马蹄声踏破了凌晨的沉寂。杨翠新命人打探,查明来者是甚人。不多时,探者回报:“是嫂妇人驾到!”陈璎心中挂念战事,找到杨屯和“墙外户”会骑马的妇女,带上药品绷带,急忙奔东县而来。  
杨翠新怨言道:“你怎么领人来了?这是在打仗,不是来玩的地方!”  
“我知道!不用你说,你还在这瞎打呢!日本人从榆齐正向这里派兵,是屯中人回来说的,不行,撤吧!”陈璎有些担心地说着。  
杨翠新并不在乎这一点,趾高气扬地说:“他们的援兵不是在外围吗?我用火力封锁鬼子的增援部队,让他们上不来!”  
“你注意点吧!我带人去检查伤员。”陈璎说着,带领十七名妇女走了。  杨永清向二叔报告:“我妈刚走,这西北方又来了一支,庞大的马队。”杨玉新听了吃惊,不知是何队伍,说道:“继续观察,有敌情回报!”杨玉新把这一情况派人速通知杨翠新。  
杨翠新听了纳闷,心想:“这是什么人的队伍呢!”  
转眼之时,一支黑压压的人马已近在咫尺。只见一个人向前抱拳施礼,冷嘲热讽般地说道:“杨翠新,可还知道我是谁?”  
杨翠新上下打量着来人,近而说道:“我要没记错,你是少一枪,来此凑甚热闹?”  
少一枪并不友好的冷言道:“我今天不是来帮你,是来打日本人。我把桦树林能打仗的都带了出来,还请来了蒙古朋友的军队。在你的心中认为我从此消失,再也不能东山再起了,是吗?”  
杨翠新被这些话弄得尴尬难语,一时无话可说。  
“哈……哈……哈……”这是少一枪很久没有过的笑声。  
杨翠新听了少一枪的笑声不觉为怪,镇定后说道:“我在围城打小日本,与你何干?你能打就打,不要跟我治气!我没时间和你闹笑话,眼下战事正紧,日本援兵马上就到,请你不要打搅我作战!”  
“那好,我们去阻击来援之敌,为你们断了后顾之忧。”少一枪说完,向蒙古头人摆手,一支三千兵马,准备向南进发。  
杨翠新见了,转怒为乐,对少一枪说道:“按年岁我应喊您为哥,大哥能弃恶从善,枪口一致对外打日本人,我杨翠新佩服,老百姓会记着您的。”  
“不瞒你说,东县所发生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我们之间的账抹了,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起打日本人,把这群兽赶出中国去!”少一枪很激愤地说着。  
杨翠新听了心里一阵感动,上前握住少一枪的手说:“大哥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少一枪紧紧地摇着杨翠新的手说:“杨老弟,到时候看我的吧!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少一枪骑马走了。  
杨翠新望着少一枪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感慨:“二十年彼此争战,总觉得欠他点什么。”  
日本侦察兵向二甲山太郎报告说:“有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在向南迂回,里面一大部分是蒙古人。”  
二甲山太郎听了心内恐慌,急促地说道:“给我备马!”  
二甲山太郎在骑马围阵地兜圈子,后半夜战事已停,阵地上只留了少许部队在坚守。二甲山太郎来到西门,找到在军营房中睡觉的五戬存,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嘴里怒骂道:“八嘎,三宾地给!”五戬存在迷糊中被打醒,一磆碌爬起身,跪在床铺上直磕头。别的军官都被惊醒,吓得坐了起来。  
地下站了一排日本军官,二甲山太郎在前面训话:“都听着,大敌当前,不可高枕无忧睡大觉,不打败杨翠新不准睡觉。天亮,杨翠新的队伍必发动总攻。你们知不知道,城南又来了三千兵马,在阻隔我援军的到来。现在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弄不好东县就要失守,如果是那样,我都枪毙了你们!”二甲山太郎说完后面的话有些后悔,心里想:“如果是那样,自己的脑袋也没了。”  
二甲山太郎亲临督促检查火力和人员的配置情况,让士兵们向阵地倒六○炮弹,子弹、手雷。他带领卫兵又骑马围城转起来,天已蒙蒙亮了。  
杨翠新对少一枪带来的人马是信得过的,如果是趁火打劫,他们早开枪了,蒙古人也决不会帮日本人。江湖上黑道的人讲究规矩说话算话,说一不二。想到这儿的杨翠新心里还是没底,便派人暗中监视少一枪的人马,以防不测。杨永清带领两个人,悄悄地跟踪少一枪的队伍。  
少一枪与蒙军头领“巴扎礼”和“滩踏儿”,将队伍埋伏在离城十里开外的一片碱沟,把骑兵队伍隐蔽在西边的一片榆树林中,准备打鬼子的增援部队。  
杨翠新看时辰已到,命令炮手放炮。这五炮一响,信号弹四起,围城总攻开始。杨翠新的人马举枪呐喊,步兵提枪猫腰向前冲去,接近鬼子后卧倒射击,密集的子弹攒射日军的攻势。骑兵在后,待打开缺口冲入敌阵。严阵以待的鬼子兵,开始向杨翠新的人马放炮,机枪突突响。杨屯兵一边放枪一边葡伏前进,他们用机枪猛扫日军的机枪手,直到打哑。鬼子的六○炮失去了威力,在杨屯兵的身后爆炸。骑兵队伍的人,举枪射击攻势中的鬼子兵,地上的马上的枪支一起射向敌人,鬼子的尸体堆积如山,一些鬼子把机枪架在尸体上打杨屯人。杨屯兵趁瞬间起身冲锋的人,不少人被打死,骑兵栽于马下的不计其数,双方伤亡较大。杨翠新的西门战况不利,五戬存带兵死命顽抗,日军把重兵压在西门和北门。冯老七的南门打的顺利一些,日军的人里边有些伪警察的队伍。东门白健魁的人马已快接近铁丝网了,手榴弹一个劲地撇,枪声开锅般地响,与敌在激战中。  
杨玉新看到昨晚被炸的铁丝网,东倒西歪地在那里应付了事,他命令人员集中力量打西角和打东角,敌人就会两头增兵,他准备带领骑兵冲进去。北门的杨屯兵呼啦一声拥向两头,与日军展开激战。日军看到杨玉新的人马去打两头,速派兵增援东西两面的阵地。杨玉新将骑兵分为两伙,一伙向西一伙向东。离敌阵地有百十来步远,忽而调转马头,直扑铁丝网的残断处。两伙骑兵由断开的一字,变为人字,飞也似地冲去,大有马踏残门之势。那地段只有一百多鬼子兵拉开横排在攻势内,正被杨屯战术弄得莫名其妙之时,只见两队骑兵杀来,慌忙举枪射击。东西打的正紧,没有鬼子想到往这里派兵,那一百多鬼子已抵挡不住了,他们在杨屯兵的枪声中,一个一个地被打死,残网被踏。杨玉新兵分两路,向东西的鬼子杀去。堡垒一但被攻破缺口,就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有些骑兵跳下马,架起鬼子的机枪向鬼子开火,鬼子的后背挨打,日军一阵大乱。  
杨永清气喘吁吁地跑来,向爹爹报告:“少一枪的人马和日本鬼子打起来了,日军一千多人在向后败退,看来是打不过少一枪和蒙古人的军队。”  杨翠新听了高兴,说道:“好得很,全体听命,打进去!消灭鬼子,活捉二甲山太郎和五戬存。”杨翠新高喊着。  
杨屯兵从地上跃起,奋勇向日本鬼子进攻,枪声、手榴弹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杨玉新的人马已把鬼子逼向东西两角,那些鬼子遭到狠狠地痛击,日军节节败退。整个外围杨翠新的人马,弄倒铁丝网,陆续冲了进去,日军拼命地顽抗。  
在城楼上观阵的二甲山太郎见城外的攻势难守,下令:撤兵回城。  
五戬存和其他军官接到命令,放弃抵抗,丢下阵地,狼狈地向城里逃窜。  杨屯人看到鬼子失魂落魄地逃进城,都振臂高呼:“打得好,真过瘾。追上去,撵进城,都干死他们!”  
二甲山太郎用望远镜向南望去,他看到了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只感到脖颈上冒冷汗,心想:“好险啊,他们回过头来再进一步,城池将陷落。”他转过脸对五戬存和一些将领说:“城内加固攻势,层层设防,死守到底,哪儿失陷,我枪毙谁!”  
杨永清又飞马来报:“爹爹,少一枪和蒙古人的军队在乘胜追击,已向南不见了踪影。”  
杨翠新下令:“各队打扫战场,事后回村。”  
杨翠新的人开始在离城几里地的范围内打扫战场,那是日军的阵地,日军眼睁睁地看着,不敢出城。杨玉新在杨屯的阵地上找到了白雪姑娘的尸体,让人抬上车,拉回屯子掩埋。  
杨翠新心里明白,二甲山太郎身边的精锐部队都在城里,不可再强攻了,打下去,老百姓要遭殃。眼下已给了日本人教训,量他们再也不敢轻意出城了。正值腊月,天气寒冷,连续作战,对己不利。他放弃了春节前再打的念头。  
杨翠新为让大家过好年,安排好丧事和防务工作后,在墙头上立了两块大木牌,上写:过年免战·来者不拒!  
事隔没几日,东县的四面都挂起了大牌子,上写:免战过大年!  
这是二甲山太郎的命令。  
少一枪的人马追逐日寇,几场搏杀,日本人向南撤退。少一枪和蒙古人穷追不舍,接近崔屯时,一条宽阔的冰河挡住了去路,河面光滑如镜。日本人已经完全越过了冰河,在崔屯的墙头上构筑攻势,架起冲锋枪和机枪瞄准了少一枪的人马。老烧锅与十几名炮头杀敌心切,率先冲入冰泡中心,马摔倒后,他们滚在冰面上,双手举枪射击墙头上的日本兵。  
少一枪大感不妙,高喊道:“老哥!哪儿危险!都是清口①,赶快撤回来!”  
老烧锅与众绺哪里听得见,越打越勇,他们嘴里在喊:“打呀!杀啊!”  日本人的机枪响起来,向老烧锅他们猛扫过来,众绺渐渐  
①清口—没封冻的河面  
的抵挡不住,墙头上有二百多中国人向冰河中开枪,日军打起六○炮轰击冰河上的人。少一枪眼见老烧锅和兄弟们身在危险之中,命令队伍向对岸开火。有刺探的绺子向少一枪报告说:“崔八的人也在打我们!”少一枪眼见这一地形和局势感到不利再战,命令队伍撤离岸边待命。老烧锅与众绺被炮弹炸起又跌落,一个个清口连成一片,水和淤泥还有死鱼向上翻腾,老烧锅和众绺的尸体泡在冰冷的河水中。  
日本人见少一枪的人马在围困崔屯,不敢久留。鬼子们撤走后,少一枪派人打捞老烧锅和兄弟们的尸体,抬进村中安放。崔屯已空空,廖无几户人家。少一枪悲痛难忍,跪地失声痛哭,嘴里叨咕:“老哥啊!你死得好惨哟!有朝一日,我要消灭日本人,活刮了崔八,为您和兄弟们报仇!”众绺上前搀扶少一枪,劝他节哀休息。  
少一枪在几户农人那里探询,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说道:“日本人和你们打仗,崔八在这里接应,我们昨天打的鱼都被日本人拉走了。崔八和一些人家早把家迁到榆齐,他依仗日本人的势力,把屯中值钱的东西一掠而空,并说,愿意跟我干的就跟我走,不愿干的爱上哪儿上哪儿,他手下的人敢怒不敢言,都跟着他进了城。”  
少一枪听到后,气炸了肺,怒骂道:“这狗日的,投靠日本人当了大汉奸。有朝一日,我要把他铰成肉酱喂鸟!” 
(十四)巨星殒落  
东县之战日本人损失惨重,使二甲山太郎大为脑火。他找来三个特工人员,向他们说道:“去把安平永闫掌柜的抓来,用刑!让他说出与杨翠新是什么关系,杨翠新有没有什么弱点之处,我们可以下手!”  
一日,闫文被日本刽子手严刑拷打,弄得鼻青脸肿。他一个买卖人,怎禁得这番折腾,爬都爬不起来了。他伸着一只手比划,微弱地说:“我知道!”  
刽子手听了很得意,翻译凑近逼道:“知道什么?快说!”  
二甲山太郎望着屈服的闫文,嘴角露出了微笑。  
闫文抬起青肿血痕的脸说道:“杨翠新在吉林九台有个本家兄弟,叫杨老六,此人财大气粗,已是满洲的红人。入冬前他曾来过一趟,向杨翠新要钱,杨翠新欠他三万七千块现大洋,购置军火用了。杨翠新对他说,现在不能给你,等打败日本鬼子再说吧!”  
翻译说给二甲山太郎听。  
“巴嘎!”二甲山太郎圆瞪双眼骂道。  
“不!太君,杨翠新是说要和你们打仗。杨老六因为钱的事和杨翠新吵了起来,杨翠新说,现在正紧,以后再说吧!杨老六说,你不给,我告你!他哥俩为了钱的事翻了脸。太君,就这些。”闫文向二甲山太郎交待了杨翠新的事。  
翻译向二甲山太郎的耳边嘟噜着。  
“舀西!你说的可是实话?”二甲山太郎进一步问道。  
翻译对闫文说:“太君说很好,你说的可是实话?”  
闫文说:“我若有半点瞎话,太君可以杀了我!”  
翻译向二甲山太郎点头表示可信。  
二甲山太郎走上来,拍着闫文的肩膀说道:“你的……良民的大大地……过了年和我的人去趟九台,找到杨老六。”  
“是的,太君!”闫文曲膝投靠了日本人。  
闫文被鬼子用车送回家,太君还给他拿了吃喝过年,都是日本货。他只觉浑身疼痛难忍,暗自叫苦:“我不敢惹日本人,心里怕日本人。杨翠新这些年对我不薄,我出卖了他,有一天走漏风声,也是掉脑袋。可这日本人谁敢惹,弄不好就被杀头,不这样我也没办法,谁有你杨翠新那两下子,敢围城打日本人,我只有听天由命吧!”  
一九三二年的农历三月,一纸状告吉林满洲法庭,杨翠新被传讯。  
陈璎知道后火上眉梢,舌头起泡,着急上火当中,对杨翠新说:“我看别去!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法庭要为他们说话,仅一条抗满,足以治你死罪。杨老六那点钱道是好办,不行,给了他!”  
杨翠新笑道:“什么社会法都是天,法归法,战归战,两码事情。法庭上有众记者向社会披露,量他小日本敢怎么样?”  
陈璎劝说道:“我看你这次去是凶多吉少,应避而远之,他们不敢来,你若是去了,就是自投罗网,命将休矣!”  
“你别啰嗦了,我还不致于连这般胆量都无,怕什么?”杨翠新理直气壮地在说。  
陈璎苦苦哀求道:“我求你还是别去了,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你不要忘了当年张作霖是怎么死的,你所做的一切,日本人绝不会放过你。”  
“我看这狗娘养的小日本,能把我怎么样?我就不信他敢在中国的土地上撒野!”杨翠新继续反驳。  
没过几日,杨翠新带领众兄弟,都上身马夹中斜插两把德国的“毛瑟”枪,骑快马直奔长春。  
法庭上两把枪被警察没收,杨翠新被五花大绑推至被告席。事先,杨翠新将两万大洋送给委托律师,并告之摆平此案。  
法官满脸威严,手敲堂槌三下开庭,只见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审理被告杨翠新所欠债务六年未还一案——检控官,你还有要指控的证人证词吗?”  
检控官平淡地回道:“没有。”  
法官接着说:“下面,由警察为杨参议松绑!”  
此时,全场座无虚席,鸦雀无声。杨翠新看到旁庭上坐着日本人,气不打一处来,他两眼瞪着日本人。  
法官问:“被告杨翠新,你可知持枪闯入法庭违法吗?”  
杨翠新用手摸着被绳索勒疼的手腕,笑说道:“犯什么法?那是自卫的东西,我又没用它!”  
律师起身为其辩护:“法官大人,杨参议每次到省里来开会,都是持枪而来持枪而去,法庭上没有明文规定参议员不可持枪进入法庭!”  
大家听后,审庭内一片哗然。  
法官紧捶堂槌说道:“此事先搁一边儿……我再问被告,你可有六年前借九台杨老六三万七千块现大洋,至今未还一事?”  
杨翠新用眼扫了一下原告席位的杨老六,很稳重地说:“确有此事,我不是不还,暂时还不是还的时候。”  
法官问:“你什么时候还?”  
杨翠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现在没有!等打败日本人就有了,我还会多给他些。”  
场内哗然。  
“嗙……嗙……嗙……”法官敲完堂槌问道:“三万七可不是小数目,你借这么多钱干什么用了?”  
杨翠新灵机一动,很直率地说:“这点哪够,我借了十万购置军火,打土匪呀!打完土匪再打小日本!这不都接上了吗?”  
全场哗然,在座的日本人气得吁吁喘。  
律师起身说:“法官大人!自古来借钱还钱,不要问借钱干什么,这是与法庭诉讼的本案无关的话题。”  
检控官起身说道:“私购军火一事与原告诉词吻合。”  
律师嘲讽般地问道:“法官大人,假如您的公馆被抢了,又被人放火烧了,您应该追究谁?”  
法官直言不讳地说道:“将纵火犯抢劫犯绳之以法!”  
律师胸有成竹地说道:“法官大人,您想想,不要说杨参议,就是在座的每一位,谁愿意被人欺被人抢呢?他总不能看到劫匪来,打开大门放粮,把财产拱手相让,任胡子为所欲为吧?购枪实属自卫,保卫屯民的利益,至于债务是另一玛事。”  
法官有所慍怒:“今日到此,休庭!”  
第二天辰时,法庭仍座无虚席。法官敲了几下堂槌,严厉地问道:“被告杨翠新!你所欠杨老六的债什么时候还?”  
杨翠新果断地回道:“如果法庭当今立断,需了此案,我愿将九十垧地质押,划给债权人,您看如何?”  
全场沉默。  
法官脸露喜色,忙问:“原告杨老六,被告杨翠新愿将九十垧地归你所有,如何?”  
检控官起身说道:“地为国土,为满洲帝国之地,岂为个人财产,划地赔偿不符国情。”  
杨翠新向检控官怒斥道:“天大之笑谈!司马错曰;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古人德音在耳,吾正为强屯富民鞠躬尽瘁,造福千秋。自古炎黄子孙以地而耕,奉交官粮,地为官府,谁来种?种者农人也。官人有地无官耕地,怪哉!”  
全场哗然而大笑。  
法官遏制道:“反对无效!”  
杨翠新接着说道:“不管你有效还是无效,我要说;地是中国的土地,与外国人无关。中国的土地上,绝不允许外国的猪在这片土地上乱拱,再拉屎!谁给他的特权都要收回来,直至把他们打出中国去!”  
日本人听了大怒:“臊嘎……杨翠新!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你与日本帝国对抗,并不友好亲善,围攻东县,大打皇军,你的同盟打死榆齐日军数百人,这些罪过都要你来承担。你罪难赦,死了死了地!”  
杨翠新说:“放你娘的狗屁!只有你们等死!”骂完的杨翠新心里痛快,他从中也知道了少一枪的人马和蒙古人击败了日军。  
记者们高举相机,照向杨翠新和狼狈的日本人。  
法官连敲堂槌,平息了审庭内的喧哗。  
原告看到此情,高声说道:“法官大人,我愿接受赔偿九十垧地。”  
法官宣判如下:“经法庭调查,在位的国民参议和满洲帝国合议,特宣判为;免去杨翠新吉林省国民参议员,削职为民。收缴枪支弹药,归国库所有。所欠杨老六的债务,以地九十垧偿还,当庭立据为凭,债务人签字划押,法庭加盖公章。杨翠新反击劫匪的年代中,所欠村民的债务自行偿还,此宣判经满洲帝国合议有效,已审批定案,经法庭终了。”  


吉林满洲法庭  
民国二十一年农历三月十九  

此宣判结束,杨翠新病倒长春,心如堵石,胸中憋闷,茶饭不思,日见消瘦。家人闻之,陈璎与长子杨永清速赶长春。  
律师通过一个外国的牧师,把杨翠新深深地保护起来。牧师教堂对过的客店中住着二十几名杨屯人,他们装扮成各路买卖人,暗中保护着杨翠新的安全。  
那条街布满了日本特务在监视,还时有鬼子的巡逻队来回地走动。陈璎与杨永清装扮成虔诚祈祷的教徒,混进了教堂。杨屯人隔街盯着特务们,如有不测,将发生枪战。  
牧师让棺材铺打造好了两口大棺材,棺底部是两层板的。他弄来了两具死尸,开始为死者美容。  
第二日是礼拜六,杨屯人都一起去和教徒们吃“圣餐”。事毕,牧师沉痛地说:“我们的两位好兄妹,传播‘福音’的同工,因一场大火不兴身亡。主减免了他们的罪过,他们尽了自己的本分,走完了当跑的路,升天与主同在,啊门!”  
牧师说着,用眼扫视教堂的门口,那里站着警察和特务。  
牧师接着说:“让我们为二兄妹祈祷,愿主饶恕他们的罪过,成为完全人。我们以‘圣灵’的礼节,要到郊外的陵园为他们祷告,下葬!”  
警察和特务们,没有发现什么疑点,都撤走了。  
一行肃穆低哀的教徒,在主耶稣基督教的葬式风范中,簇拥着两台灵柩棺车,棺上覆盖着白布,上面有硕大的红色十字。灵车队来到西门,被日本鬼子挡住。  
“打开!”一个日本军官说。  
牧师上前说道:“主已经拣选他们为完全人,灵魂升天肉体与主同在。你们这样做,上帝会惩罚你们的,你们理应让开路。”  
日本军官一摆手,上来几名日本兵,用刺刀挑开白布,起开棺盖。军官跳上车,看到了确实是死人,他抢过士兵手中的刺刀枪,照准尸体捅了两下,尸体没有反应。他让日本兵扎第二个棺木里的死人,也是如此。棺木中被牧师掩饰的深奥,看不出破绽。  
那军官跳下车,大手一挥,说道:“开路,开路地!”  
第一台车棺底的夹层中躺着杨翠新,四周钻上眼,小孔直通车板四处,再用铁丝把棺木与车板摽牢,躺在里面的活人有气可喘。  
第二台棺木的底层放着杨屯人的枪。  
农历八月的一天,杨翠新面色灰暗,与先前判若两人,他躺在炕上,身边坐着满脸忧伤的陈璎。杨翠新伸出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抓过陈璎的手说:“我恐怕是不行了,难过今年。我这辈子遇到过最好的两个人,一个是张大帅,民国十七年五十四岁时皇姑屯火车被炸,当时我为张大帅的巨痛都倾注在打胡子上了,这好人总是无长寿啊!一九二四年九月他与苏联签订修建中东铁路,一九二六年与苏方在铁路使用权上发生争执,苏方让张赔偿所欠债务,张与苏疏远。这之后,他指使中国匪徒和白俄的土匪在中苏边界制造血案多起,做得过了火,这是他的不应该之处,苏联派间谍杀了他也备不住①,这也许是他短寿的原因之一。再一个就是你璎子,我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你璎子,从她六岁的时候,我就喜欢她,直至后来她为我付出的一切,都证明我没有看错。她不仅是世上最美丽的女  
①备不住—有可能  
人,也是最有文化休养而善良的女人,唯吾足已!人啊!不能太富,也不能太穷,富了有人抢,穷了受人欺。现在好了,我什么都没有了,追求二字对我已结束了。少一枪还算他成了好人,拉人和我一起打鬼子。我也有对不住他的地方,把他的人打的太狠了。当时,我要是听你的就好了,以慈善为怀,大度天下,就不会有今天。可我的血液里流动的不是这些东西,是以刚治不仁者,取信于民,造福于百姓,反击胡子保卫田园而不贻战。我这一生,最不能让我容忍的一件事就是;同姓氏族人的那张状纸,使我产业扫尽,病入膏肓,我像一个蚕蛹作茧自缚。我总在怀疑闫文那小子串通了日本人,有些事情他知道!是非曲直,我的后人会公正做出论断的,我儿子办不了还有孙子,孙子办不了还有重孙子。过三代必出一雏枭,血脉通三流四而淌五啊!我死必留后患,你要和永清,国英,我的长孙学惠,次孙学栋远离‘老屯’,越远越好,千万,千万,一定!淑贤没有音信,我的心里一直惦记,我总觉这身子很乏,乏透了,直想睡……”说到这儿的杨翠新眼角流着泪,滴湿了枕头  
此时的陈璎早已泪莹满面,她预感到不久将如期而至的归宿正等待他,她的嘴唇在颤动,慢慢地说道:“翠新,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读的‘长恨歌’吗?最能诉尽情怀,深表意境的就是那后六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听到此,杨翠新泪如雨下。  
杨翠新久卧病榻,忽一日感叹,吟词曰:  
人情冷漠,疾风残叶,刮我肝肠裂。  
二十年与匪征战,锲而不舍。驱敌百里之  
外,三百户民高歌,保我田园固守疆界。  
劫者望风丧胆,须知翠新村落。  
    一纸状告皆族人,怎奈能嗜手足血?  
不眠心伤秋夜,问苍天,何人评说?公堂  
絷捕,两万大洋干瘪。世间万般真苦痛,  
莫过同类戳。  
数日,杨翠新为打日本人和杨屯人的命运焦虑,他整日沉郁独闷,血瘀胸口,吐而不止,气绝身亡。杨族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巨星殒落。享年四十五岁,死于一九三二年的深秋。屯中各姓氏人和外屯人前来吊唁,悲痛不已,大有天悲地恸之感。杨族的一代天骄,最有影响的杰出族领杨翠新将被世代相传。  
那一年秋风刮得早,天气特别冷。呼号的秋风宛如一把利剑,扎向房屋,刺向树木,树梢弯腰向地,落叶和草沫满天飞扬。路上结冰,人们在外瑟瑟发抖,院内连牲口都不出圈门。风就这么一个劲地刮,一直刮了一个月,后来下了一场大雪,风停了。上门讨债的接踵而来,杨翠新的长子杨永清生活不下去了,经家人商量要远离“老屯”。一日,天不亮,杨家的祖坟茔前晃动着一个身影。傍晚时分,杨永清领着四岁的长子杨学惠,冯国英怀抱一岁的杨学栋,后面跟着老娘陈璎,一家五口人踏上了一条荒野压成的小路,艰难地行走着,远处,又有绿色的光在移动。 
杨翠新一死,这一支家族破落,杨永清陷入困境。政治危机、经济拮据、妻儿老小带老娘,日本人将来的反攻倒算,使他身临绝境和万般苦难之中。虽然带领家人离屯出走,不免忧心忡忡,倍感前途渺茫,万念俱灰。他撒开了四岁的长子杨学惠,在东地的树林中撅下一根粗壮的树棍,撑着胆量说道:“娘!咱们向北走吧!南边的野地里有狼!”他有些战战兢兢地在说。陈璎哪敢吱声,一把拽过孙子杨学惠,急匆匆跟着杨永清绕过冰泡子,向北走去。冯国英抱着二儿子杨学栋,后面紧跟。  
杨永清带领家人一路讨要,不知走了几县,多少村落,来到依安县的一片荒野。四十三岁的陈璎连累带饿,终因体力不支而晕倒,久卧在地不起。杨永清见此情景,哭喊老娘,泣不成声。他把娘搀至一个破房茬子内避风寒。冯国英怀抱杨学栋,手拽着杨学惠走进那间破房框子。杨永清把带出来的被卷打开,铺上褥子,让娘躺下,把被给娘盖上。冯国英说道:“娘这是饿的,累的。吃不好睡不好,谁也受不了。走了这么远的路,照这样下去,全得折腾死!你赶紧到附近的村子要些吃的来,不然,都没命了,赶快去呀!”杨永清听到妻子的话,眼望没有人烟的原野,心里一片茫然。  
不多时,陈璎苏醒过来。杨学惠见奶奶醒过来,跑上前说:“奶奶,你睡大觉了。”陈璎拽过孙子的小手,摸着杨学惠的头说:“别怕!乖孙子,奶奶还真是活过来了。”陈璎松开了杨学惠的小手,拆开自己的衣角,取出一付“金钱子①”和一付金手镯递给杨永清,说道:“去换些吃的来,不要让我的孙子挨饿。”杨永清手握娘的饰物,两眼潮湿,对冯国英说道:“看好娘,我出去弄吃的,等我回来,千万不要离开这里!”  
整整一天的时光过去,不见杨永清回来,急坏了陈璎和冯国英。杨学惠在破房框子中蹦蹦达达地哭闹。心急火了的冯国英拽过杨学惠,用手偷偷地掐向杨学惠的大腿里子,杨学惠被掐疼,大哭起来。陈璎明知原由,说道:“国英啊!你不要作贱孩子了,大人饿了能挺一气,小孩子饿了就要吃!咱们慢慢地等,永清会回来的。”  
“我饿!我饿!”杨学惠听奶奶这么说,一口气的直喊饿。陈璎见状,拉过孙子,说道:“学惠,来上奶奶这儿,你爸一会儿就给你拿回好吃的。”杨学惠又蹦跳着扑进奶奶的怀里。外面的风从没有门的豁口灌进来,这四口人用一张被子裹身子,都在等待。  
夜半,轱辘车声碾碎了万赖寂静的寒冷冬夜。一匹马拉的车上,满载吃的、喝的、用的。  
杨永清离开破房框子,向北直奔依安县。他一路打听,听说日本鬼子还没有占领依安,决定向那里去。他连跑带颠徒步六十里,发挥了祖上“杨大骟人”的异能,脑里记着所经之地。到了县城,他把娘的饰物“当”了,换得三百二十块现大洋,正赶上下午的集市没散之际,一路购买东西。  
冯国英听到声音,起身对陈璎说:“娘!是不是永清回来了,我出去看看。”她边说边走出房框,趁着月色呼喊:“永清,是你吗?”对面回答:“国英,是我回来了。”冯国英听到后,欣  
①金钱子—女人的耳坠  
喜若狂的跑上去。她看到丈夫一脸的冰霜和满满的一车东西,说道:“这么多东西,太好了!”  
“真没想到,娘的金饰物这么值钱,我往当铺山一搁,老板就给了我一个好价。”杨永清很兴奋地在说。  
冯国英高兴地说:“这下咱们可有救了!娘真是了不起,为咱们一家人献出了宝贝。”  
杨永清和妻子一同卸车。两个孙子裹着被睡着了,陈璎也趁机出来。杨永清说道:“娘!您老进屋去——看这火盆,一会儿我点着炭火,咱们用它取暖。”他边说边用手敲那个黑瓦盆,响起了好听的清脆声。一大筐包子、馒头、馅饼裹在棉被内。  
“大孙子快起来!你爹买了好吃的。”陈璎叫醒了睡觉的杨学惠。醒了的杨学惠大哭,陈璎见了唠叨:“这孩子,你是怎么回事?有了吃的你还哭?”  
杨学惠哭着说:“我的脚疼!”  
陈璎急忙为杨学惠脱去鞋子,陈璎惊呼:“不得了!怪不得孩子哭,我孙子的脚都冻坏了。永清,去找个盆擓些雪,在火盆上烧开,里面放几个辣椒,熬好凉了给他洗!”  
陈璎抱怨起来:“国英,不是我说你,这孩子的脚肥大,你给他穿这种小鞋,就是大人穿小鞋也受不了啊!”  
冯国英听后,脸“刷”地红起来,她辩解道:“娘,咱们出来的时候,一阵慌乱,有一双大一点的,我没找到,我也不是成心的。”说完,黯然流泪。  
陈璎脸色不悦,说道:“永清!今晚在这儿安歇一宿,明日向‘依安’走,到了那儿必须租一间房子,别的,安顿下再说。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要隐姓埋名,以防日本人!”  
杨永清听着娘说的话,看到老小娘四个,深感悲惨的命运前景渺茫,他痛心疾首地说道:“娘,我听您的。眼下逃难,背离田园农舍,儿难为娘建造桂宫柏寝,让娘受苦了,孩儿有罪!我要陪伴娘相依为命。待有了落足之地,儿回过头来要开垦这里,让它变为绿洲。永远记住这个地方,曾让咱们遮蔽风寒的生命驿站。胡子也好,日本人也罢,我们有杨族人的风范和勇气,绝不屈服!”杨永清说完,出去把大车牵过来,让车轱辘挡在门口,轱辘前后用石头掩住。他翻身上车跳进破房框子,在背包内抽出合子枪掖进怀中。  
陈璎看着眼角流泪的冯国英,又面向杨永清,朗声说道:“如果在这里开垦,就称它‘北荒’吧!”  
临出逃前,杨永清在祖坟茔感慨万端,有诗为证:  
声声泣  
平庸自扰百事休  
拜谒祖茔跪低首  
岑寂荒冢培一土  
风雨浸碑万古留  

人生悲苦凄愴泪  
伏案啼血放歌喉  
我杨浩气今犹在  
无怨无悔写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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