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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你是爱情最后的救赎
作者:倪薇 -上传日期:2006-10-25
 一 

    夜里从梦中间尖叫着醒来,随后我感觉到有只温暖的手臂将我的整个人拥入了怀抱。年轻男人厚实的胸膛,散发出柠檬干净清爽的味道。 

    薇儿,又做噩梦啦?男人问。 

    我没有说话。沉默着只顾及着点头。梦中那个黑脸瘦削的男人拿着尖刀破门而入,在我身体上杀虐践踏的画面,仍旧挥之不区。我看不清楚他的脸,那把明晃晃的尖刀,瞬间划破我的皮肤,血淋淋的,我看见自己穿着一件无比耀眼的红色衣服,比新娘红色的嫁妆都还要鲜艳。我只记得这个画面,生生的在我的眼前跳跃,分辨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或者,那原本就是某个时刻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别怕,有我呢。男人又说,并亲吻我赤裸的脖子。 

    我把身体使劲朝着他的怀抱里钻,可是仍旧觉得恐惧。这种恐惧伴随我已经很长时间。我记不清从何时开始,自己总是重复着做着这个梦境。每次醒来都是汗流浃背,床单都被浸透。粘连在我的皮肤上,仿佛要把我变成它的一部分。 

    乖,好好睡觉。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他又接着说。声音温柔,充满了磁性,在夜里寂寞的扩散开去,就好象小时候母亲唱过的摇篮曲。 

    这次,我很听话的,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他的手依旧抚摩着我的疼痛,宽大的手掌,温暖的体温,慢慢的在我的皮肤上扩散开去,于是我心里痉挛着的痛楚,也在这抚摩之中,像褶皱的衣服,慢慢的抚平,归于平和。 

    二 

    清禾是我在成都遇到的第一个给予我如此温暖的男人。在我写字疲惫的时候,轻轻拍打我的肩膀,叫我宝贝,亲爱。在我生病时,哄我吃药,给我买我爱吃的杨梅。每次月事来,总是包揽一切家务,从不让我有过多操劳。并且忍受我昼伏夜出的习惯,纵容我白天冗长的睡眠,从不打搅。 

    我从心底里是感激着这个男人的,可是感激并不等于是爱。所以我之于清禾,总是从心底充满了内疚。 

    清禾,请你不要爱上我。我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告戒说。尽管我明白,像我这样的处在落魄,疾病,混乱中的女子,被人爱上是件无比荣耀的事情,并且这个男人还是这样的干净清澈。可是我的心里,却总是在排斥着爱情。 

    与其说是排斥,倒不如说是对爱死心。或者这样更为恰当。 

    清禾是理解我内心的紊乱的,他的爱像泉水,缓缓的轻柔的覆盖我的心,源源不断的,却从不奢求回报。 

    薇薇,我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因为你过去所承受的苦难太过深重,所以派遣我来到你身边。让你变得快乐起来。这是我的责任。他总是这样回答我的告戒。 

    可是,你不怕我遇到好的男人,跟着他走了吗?我在他怀抱里撒着娇。我想我这样说,无疑只是想得到他的承诺。是的,我不爱清禾,无庸置疑,可是我已经习惯于他的存在,我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的了解我的身体,了解我内心的忧伤。 

    我不爱这个男人,可是从某的方面说,我已俨然离不开他。 

    你去哪里,我也会去哪里,我会很快将你抓回来。重新把你拥入怀抱,我不准你再被别的任何男人拥抱。他怜惜的说。并且抚摩着我的身体上的皮肤。我知道我的皮肤现在已经异常的光滑,被他的爱滋润得没有任何的瑕疵。一片连绵不断的滑润。 

    我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开始索要他的爱抚和亲吻。 

    薇薇啊,你真是个贪婪成性的小孩。他笑着纵容了我的请求。他是这样的宠溺着我,从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而我,也因此而吃定了他。我想,他的身体,或者很快就会被我无限度的索取榨干,吸干。 

    我这样贪婪着他的身体,只有他才可以让我迎来一浪高过一浪的高潮。是我之前的男友所从未给过我的享受。在他之前,我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潜藏着如此巨大的爆发力,几乎每个夜晚,都会对他有所需求。 

    自我们住到一起,除了假列以外的任何一天,每天至少都有那么两三次。而我,就在他的精液的滋润下,养成了光鲜滑润的女子。 

    又一次激情结束后,清禾抱我去浴室洗澡,耐心的给我擦洗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我调皮的把他一起拉进了浴缸。让他抱我,再抱我,抱紧我。 

    我告诉清禾,我会等他三年。等他风光的开着花车来迎娶我。 

    清禾总是说,薇薇,我不会让你等待那么长久,或者只需要一两年就会好起来。我会让你做个快乐的女人。我的女人。 

    我笑着在他的肩膀上留下深深的吻痕。直到他痛得哇哇乱叫着向我求饶。我方才放嘴。赦免了他。 

    从那之后,我总是心平气和的等待着,等待着他的承诺实现。让我成为风光的新娘。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一起快乐似乎更加的重要。 

    最重要的是,我确定,在我的生命中,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像他一样的来爱我。 

    三 

    清禾来到我生活中之前,我过着极度混乱的生活。那时候我跟一个四十开外的广东老板生活在一起。是个有家室的成功男人。通俗的说,我是他在成都的情人。 

    认识广东人是在盛夏的日子。 

    有天晚上,我所在的模特公司的同事打电话约我出去商谈事情,说是有急事,务必来一躺。我穿了一条淡紫色的低胸纱裙,急急的仆约了。 

    约定的地点是在九远桥新开的卡索俱乐部,当穿着纱裙的我像朵紫色的云霞轻然飘至时,我分明看到那个广东人眼里的惊艳。是的,我只需一眼就看穿了他眼中的欲望,那种欲望从他黑瘦的脸庞涌向他的头顶,飘出一个如漫画中的对话框,这样明显的写着。而对于我这样久经沙场的老手,自是显而易见的。 

    同事热情的向我打着招呼。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衬衣,外表干净利索,却因为经历过多事情,明显的油腔滑调,老练世故。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女人,之前并未相识,后来他介绍后,才知道,是模特公司的模特。 

    我坐下后,服务员又端了个酒杯过来。广东人热情的给我倒酒,加了冰块和饮料的芝华士。他的身边坐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化着浓妆,黑色的眼窝深不见底,一脸的风尘,活脱脱一只大熊猫。此时,她水蛇般灵动的手正挽在广东人的腰上,像藤蔓植物,攀蜒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在暗示我,这男人已经归她所有。 

    我才懒得跟他较真,天下男人多如牛毛,凭我这样,还怕找不到。我在心里暗暗咒骂着那个低俗的女人,好歹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真要缠绵,也得找对地方吧。成都女人的浪名,就是被这样的女人给传播开去的。 

    猛喝了一杯酒,先给自己解气。几个人都一起夸赞起我的好酒量。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被人夸奖,这一夸就不可收拾,这个敬一杯,那个灌一杯,来者不拒,成心要把自己变成酒缸子。 

    该敬的都敬了,该喝的连同不该喝的也一起喝了。广东人提议玩猜拳,输的人喝酒。他先和别的几个人划了一通,当然那几个人都是让着他的,毕竟他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公司的发展不可小视,肯定是得讨好的主儿。 

    同事每次出拳都快了一步,摆明着耍诈。 

    这家伙,真比猴子还要机灵。咋就生成了人脑呢。我在心里暗暗思量着。 

    我是最后一个和广东人猜拳的。一上场,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赢他个落花流水,让他好看。可是很不幸的,几乎场场必输。没办法,只好自罚喝酒。喝到最后,眼睛里只剩下酒杯的形状,人人都似乎变成了酒杯子。 

    酒过三旬,熊猫眼揽着广东人瘦小的身体去舞池跳舞。那个亲热劲,真好比那男人是他的老公,情人,宝贝心肝。我站在吧台边,从远处看着这对男女跳舞。那女的比广东人至少高出了半个头,她把广东人黑色的头颅抱在自己的胸前,就好比在给自己的儿子喂奶。 

    我一看这情形,就笑得花容失色。真比看周星弛的喜剧还要逼真搞笑。当时就想,这中国如此之多的电影导演,咋就不找上这一对儿去演出呢,非得笑死奥斯卡的评委,高矮也要搬一座奖杯以示鼓励。中国电影也好早点扬名世界。 

    没等我笑得喘过气,这一对又回来了。广东人邀请我与他跳舞。我一想起他们在舞池跳舞的滑稽样,自是拒绝。虽然我个头并不高,但是穿着高跟鞋,也要比他高出好几厘米。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让人误会已经做了母亲。 

    我的拒绝让广东人倍受打击。于是再不理睬我,和熊猫眼卿卿我我去了。我也懒得理睬,和同事玩起了股子。 

    一直玩到约莫凌晨两点。广东人说困了,要回家睡觉了。于是一行人走出卡索。 

    广东人坚持送大家回家,同事赶紧符合着,拉着我的手,就上了他的白色宝马轿车。熊猫眼坐在副坐驾上,洋洋自得的,感情还真当自己是车的女主人了。 

    车子并没有如约定送这群人回家。而是开到了锦江宾馆。 

    广东人说,今天大家都太累了,我买单,都在这里睡吧。说着,也不征求大家的意见,径直去大厅开了房。 

    见大家都没有他意,我只好妥协了。就当是为公司做点贡献吧。再说这时候让我再打车回家,我估计也没这力气再爬上五楼了。我这样宽慰着自己,就跟着上了电梯。 

    随便进了个房间,洗澡完了,就独自上床了。估计那个广东人此时正和熊猫眼干着苟且的事情呢。我也落得个省心。酒精劲头一上来,我就睡过去了。 

    不多时,被身体某个地方的欲望惊醒。迷糊中摸到自己身边正睡着个裸体的男人。我以为那是自己喝醉酒后产生的幻觉,使劲捏了自己一把,立即感觉到钻心的疼痛。这一痛,倒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也顾不上身体上下无一遮掩,赶紧开了灯。 

    房间顿时亮了起来,这一亮,也把床上的人惊醒了。 

    干什么呢,宝贝。快过来,接着睡觉。广东人睡眼朦胧的说。 

    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你不是和那女的在一起吗?什么时候跑进来的,我同意你和我一起睡了吗?我一连窜的发问,如机关枪扫射向他。 

    那女的,早回去睡了。广东人起身,准备过来抱我。我一把推开了他。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被我的同事,被我的朋友,被这群人给骗了。那些人其实根本就不在宾馆里,只有我一个人傻瓜一样,以为自己安全到无与伦比,安全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这个陌生的黑瘦男人,还傻瓜一样的毫不知情。 

    宝贝,你都是我的人了,还对老公这么凶啊。听话。过来,老公抱。广东人说。他矮小瘦削的黑色身体暴露在灯光下,丑陋不堪。惹得我胸口痉挛着的抽畜,夜里刚喝下不久的酒在肠胃里翻江倒海的翻滚。我忍不住冲向了浴室。趴在便池上,吐得昏天暗地,连苦水都给吐了出来。 

    从浴室里出来,广东人默默的给我倒了一杯清水。拍打着的我的后背,逼着我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光。那眼神动作里又全是怜惜。我的眼泪刹那之间喷涌着流了出来,真不晓得是该为自己的命运哭泣还是干脆高兴的开个盛大的PARTY,以示庆祝。 

    哭过了,还是默认了和他关系。不然以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即使再刁蛮又可以拽到哪里去,还不如认命,来得简单。 

    就这样,我成为了那个广东人在成都的情人。被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拿着我上过封面的那一期杂志,在他的朋友面前炫耀,我总是符合着装出很淑女很有品位的样子,以讨大家欢欣,我的这般模样,连自己看着都觉得生厌。就好比一只宠物,被关在笼子里,主人高兴时,带我出去溜溜,他用手抚摩一下我的头颅,我就得摇头摆尾的好似受到了无比的恩宠。 

    后来,我才听广东人说起,那天晚上,他的目的就是我。因为他之前听我那同事说,我早前有过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从那之后就看淡一切,很难搞到手。他偏不信邪,结果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我搞到手了。他一边说,一边抚摩着我赤裸的身体,像打了个胜仗的将军,而我只不过是败在他手下的战俘。 

    是啊,你这样有魅力,哪个女人禁得起你的诱惑呢。你能够看上我,真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我符合着恭维着他。跟着他一起笑,直笑到泪流满面。其实我是真的想哭了。 

    成都这样大的城市,连个哭泣喘息的地方都找不到,真是悲哀。可是像我如今这样下贱的女人,即使到哪里都如同被射光灯照着,无处藏身。 

    四 

    我在城东租了套公寓,一个人独居。坚决不带任何男人回家,务必让这块小小的地方保持最后的纯净。每次进屋,总是踢掉鞋子,卸去衣服,全身心的放松。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路,像猫一样的,轻巧得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我的房间很黑,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一切的光线,分辨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我总是放欧美的摇滚音乐,让这震撼耳膜的音乐响彻房间每个角落。我从不开灯,长时间在黑暗中的独处,已让我具备一些特异功能。在黑暗中摸索着煮粥和咖啡,行动利落。坐在电脑前打字,不停的抽烟,是PEEL的香烟,这清凉的橘子味道,呼吸在喉咙,一路凛冽的冰凉。 

    广东人在需要我时,会先给我打电话,叮嘱我打扮得漂亮点,然后开车过来小区门口接我。每当我坐上他宝马的轿车,总是感觉到周围人的羡慕。毕竟在成都东门这样普通的小区,不比广东深圳,亦不比富裕的城南,高档轿车随处可见。可是,我分明也从这眼神中,感觉到他们对我职业的怀疑。 

    当小区的门卫对我的邻居说我运气好时,我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和他扯着喉咙大吵了一架,从此,这个小区的人再无人敢和我说话。我被完全的孤立了起来。每天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广东人带我去成都有名的夜店,各个娱乐场所都玩尽了。每次玩累了,就开车去银杏吃夜宵。他喜欢口味清淡的粤菜,而我只中意地道的四川菜。可是,我不得不强迫着自己更改口味,以此来适应他。因为我深知,我的意见对他而言,根本是微忽其微的。即使我说了,他也不会依着我。 

    就好比每次他带我去见他的朋友,我总是得穿一套,再带一套衣服,以便他来选择。有次,他说要带我去青城山游玩,同去的还有他的几个朋友。我穿了一件简单的体恤和牛仔裤就去了。刚上车,他就流露出不满,坚持让我回家换衣服。我也坚持着不答应,结果他开着车,把我带到了春熙路,硬是买了件淡绿色的小洋装让我换上,才带我去见他朋友。仿佛我之前的穿着打扮,是见不得人的,会让他颜面扫地。我只不过是他显示自己地位的摆设,把我包装得好看了,才可以显示他出他的高贵不凡。 

    但是这之后,我是彻底的学乖了。 

    我是真的变得乖起来,卖力的讨好着他,以此来让自己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越是这样,越觉得自己真TMD下贱卑微。每次做爱完了,回到家里,都把身体淹没在清凉冰冷的水里,涂抹上很多沐浴露,却怎么洗都觉得脏。 

    有时候想起自己从前深爱至死的男人,疼痛更是无法言语。那时候的爱情,即使同样因为对方的高贵显得卑微,却是干净透明的,没有任何的目地和欲望,只是全身心投入的浓浓的爱。这样的爱是不会再有了。 

    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即使有,也俨然失去了昨天的味道。而人也在时间的流逝中,物逝人非。 

    那个曾经干净得不会结痂的少女,连同她追求的梦想和爱一起被沉沦。 

    五 

    清禾是我在网上遇到的男人。他年轻,坦诚,率真,有着干净的过去。很早之前,他在网络里读了我的文章,后来找到了我的QICQ,和我成为了网友,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又成为了我为数有限的几个聊友中的一个。 

    当他知道了我处境的艰难,不但没有看不起我,反而更加的怜惜爱护我。仿佛要把过去我所受到的伤害和耻辱统统的补偿给我。他之于我,如此的重要。但是也仅仅只是作为朋友的重要。因为我的生活圈子,注定让我成为孤独的人。 

    薇薇,过来我这里吧。我没有丰盛的物质,可是我有足够多的温暖可以给予你。在我又一次令广东人难堪,他暴躁的打了我之后。这个男人小心谨慎的发出了他长时间隐藏于心的请求。 

    我拒绝了他的邀请。我知道,我并不能够舍弃目前的生活方式。我不能够忍受连到KFC吃一顿,都需要长时间的节省方可做到。我是如此爱慕虚荣的女子,生性里带着太多对物质的贪婪,我就是这样一个卑贱又贪婪成性的女人。外表光鲜艳丽,却终究只能够盛开在漆黑的夜里。倘若暴露在白天,我将化为灰烬。我这样的女子,只有依靠奢侈的物质的滋润,方可绽放美丽。 

    那次事件之后,清禾在网络里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闪烁的小人头像。 

    我继续做着广东人的情人。过着纸醉金迷,混乱颓靡的生活。长期的夜生活,以及抽烟薰酒,终于使得我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内分泌失调,脸上长出了红色的小豆子,它们像火山一样的爆发,生长在我原本光洁的脸庞上。没有规律的饮食,又使得我的肠道生病了,肚子肿胀,吃不下饭。夜夜咳嗽,疲惫不堪。我像一朵正在衰败的花朵,迅速的走向凋谢。 

    广东人开始对我变得冷淡,再不带我出现在他朋友眼前。我失去了宠爱,因为我已经不能够使他骄傲,我不再是足以让他深感荣耀的玩具。 

    我长时间的呆在阴暗狭小的公寓里。养伤,养病。买了很多食物,堆积在厨房里,足不出户。完全的脱离了人群,更加的封闭起了自己。 

    我在成都没有朋友,这几年的时光算是白白的浪费了。大学也白读了。二十刚出头,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早已经失去了这个美妙年华该有的青春。我就这样老去了,还没有等到花期开放的日子,身已先于心而死。 

    我不敢看镜子,镜子里自己的容颜,让我有想要自杀的欲望。我曾经是如此的高傲,追寻着美丽。可是现在,我得到了什么? 

    一无所有。 

    我所拥有过的让人羡慕的物质,就像头顶盘旋盛开的烟花,美丽了瞬间,却要让我在之后冗长的时间里,为自己的虚荣和贪婪,承受千年的寂寞。 

    因这内心的贪婪和欲望,我必须去承受这无穷尽的苦难作为代价。 

    多么悲哀。 

    六 

    我再没有写过任何的字。有时候坐在电脑前,想要找回曾经的灵感,却发现头脑里空空如也,无论怎么用力,都写不出一个字迹。 

    身体的疾病依然困绕着我,各个部位传来的清晰凛冽的疼痛,仿佛要将我桎梏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我想,也许我就这样死在成都,死在这座让我伤心透顶的城市,也无任何人知晓。我的生命,如此的卑微。如此的微不足道。 

    某天,我正在家里睡觉。发着高烧,身体疼痛。卷缩在床角,默默的流泪。我想起了那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他现在或者正在城市的某个地方,悠闲的喝着咖啡,他的身边,总是不会缺少女人。是那么优秀又富有魅力的男人。 

    我以为某天可以接近他,或者某天,可以再次将他拥入怀抱。我一直为了这个梦想而努力,整整努力了一年,可是现在,他之于我,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远。我记得,我让他等我三年,等我脱胎换骨,等我变得美好起来,我多么想改变,变成足以让他深感荣耀的女人。可是一年了,我以为可以走的捷径,原来只是又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变得更加的遥遥无期。 

    想到这里,透心的冰凉。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直响了很久。我挣扎着去开门。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人,理着简单的短发,眼睛清澈明亮。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柠檬的香味。他的脚边,放着一个行李包,看起来风尘仆仆。 

    薇薇。我是清禾。男人说。 

    你来了。我说了这几字,再无言语,又钻进棉被。 

    他进门,换上干净的拖鞋。过来摸摸我发烫的额头,立刻惊慌了起来。出门去医院给我买药。药买来了,又倒水看我喝下。我睡着以后,他仍旧没有停歇的,用湿毛巾擦拭我的额头。 

    我做梦了,梦见我正在花园的深处,到处是流光异彩的美景,美不胜收。空气中满是柠檬的香味,一个干净透明的男人,他从花园深处向我走来,送给我玫瑰,叫我亲爱的,抚慰我的忧伤。 

    梦醒时,我看见趴在自己身边沉沉睡去的清禾,他的容颜在月光的照射下,宛如纯净无比的婴孩。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那一刻,因为感动,我终于泪流满面。这个曾经被我伤害过的,因为贫穷而被我拒绝的男人,他是这样无私的在我最潦倒落魄的日子里接受了我。我又何得何能,可以享受到如此无私的爱。 

    我的哭声惊醒了他,他坐了起来,无声的把我的头拥入怀抱。 

    薇薇,让我来照顾你。请你给我时间,我会好起来,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他俯身在我的耳朵边轻声说。 

    薇薇,乖,不哭。有我在呢,我将永远在你身边。他又说。 

    这次,我终于抑制不住似的放声大哭起来。声嘶力竭的,仿佛要把过去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统统的爆发出来。 

    清禾,你不该爱上我这样的女人。我将是你未知的劫数。我哽咽着说。 

    不,你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你是这样善良的女子,只是生活对你太不公平。他帮我推卸着责任,仿佛我仍旧是从前纯洁无暇的单纯女子。 

    清禾,你可知,或者我这一生都无法爱上你。我爱的只是高贵骄傲的,物质丰盛的男人。只有那样的男人,才会让我充满激情。我如实相告。 

    薇薇。如果你信任我,将来我会成为那样的男人。他仍旧继续坚持着。 

    我停止了哭泣,在憧憬的美好生活里沉沉睡去。 

    七 

    清禾作为第一个走进我房间的男人,在我的家里住了下来。他在我家附近找了份工作,又和朋友合伙做起了生意,努力的实践着自己的承诺。 

    我在他的照料之下,很快恢复了健康,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后来,在朋友的推荐下,找了份编剧的工作,也变得忙碌起来。 

    我在公司所做的工作,只是帮忙着修改剧本。那个电视剧去年已经拿到了广电局的批文,只等着筹集好资金,就可以一边改后面的剧集,一边拍摄了。 

    在一次拉赞助的时候,我偶然遇到了广东人。那次,我被公司派去和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商谈相关事宜,打车去那个老总的办公室才发现广东人也正在那里。再次相见,我已然褪取了曾经的卑微,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问候他。处世不惊。我的不惊,反而令他感觉到惊讶,他或者没有想过,昨天被他当成宠物一样丢弃掉的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女子,失去他之后,甚至比从前更加的容光焕发。 

    他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并馈赠给我更多的赞美之词,可我听来,已无任何的意义。他的语言,这样的苍白,没有任何的力量。一个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你的男人,在他离开的瞬间,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因为我是广东人的朋友的关系,所以谈话进行得很愉快,老板甚至亲自为我倒茶。可是我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的受宠若惊,给了点阳光,就灿烂无比。 

    谈话结束后,广东人热情的邀请我晚上一起去大中华看表演。并说,我消失的这段时间,他很想念我,还到模特公司找过我,可惜我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他是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并且知道我住的小区,以他的能力,真要找出我,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没有揭穿他的谎言,只是礼貌的拒绝了。 

    从公司回家,清禾已经做好饭菜等待着我。我换好拖鞋,去浴室洗澡,随后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吃完饭,清禾去厨房洗碗,这个从来不做任何家务的男人,居然为了我这样有着不纯洁的过去的女子做自己最讨厌的事情。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全是感动。 

    平淡生活中的快乐,是这样的真实。 

    晚上两个人出去附近的府南河散步。我穿着简单素色的棉布裙子,平底鞋,一张素白的脸,没有任何的妆容,穿梭在人群里,如此的平凡。清禾依然牵着我的手心,用他厚实的手掌给予我足够多的温暖。我抬起头,看见他正注视着我的眼睛,漆黑明亮的瞳孔深处,有个小小的女孩,纯洁入初春盛开的栀子花。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美丽。我的脸悠的红了。 

    沿着河岸一路行走,走得很慢。傍晚的风吹拂过我的长发,感觉此时的心从未有过的安宁。仿佛突然之间醒悟,幸福并不是丰盛的物质,更不是奢华的生活,而是归于平淡的简单生活。幸福只是在你最糟糕落魄的时候,依然有人可以爱你,并且对你不离不弃。幸福是即使某天你失去了光鲜的容颜,在那个人眼中,你依然美丽如初。 

    八 

    广东人的电话又开始每天准时打来。他在电话里对我说,宝贝,天气太热了,我们去良木缘喝咖啡。要不,我们一起去青城山旅游吧,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把画架一起带上。 

    我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拒绝他。今天要拉赞助,明天又是要交稿子。实在想不出借口了,干脆说太累了,需要休息。然后匆忙挂掉他的电话。 

    广东人的耐心逐渐被我磨损得神形具散,在电话里大声的对我吼,薇薇,过来陪我睡觉。我今天喝多了,很想再抱抱你。我想你想得快疯掉了。 

    妓院里到处是女人,你随便去叫一个来抱吧。我想她们会欣喜若狂的。晚安。我挂了他的电话,卷缩在清禾温暖的怀抱里,继续睡觉。 

    薇薇,别理他。有我在呢,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清禾抱紧了怒气未消的我,亲吻我的耳朵。他总是用他自己最特别的方式,来表达他对我的喜爱。而这样的方式,之于我,又是多么的留恋。不管他拥抱我再紧,紧到似乎就要窒息,我仍旧把他的手镶进我的身体,死命的抓住他的手,仿佛一放开,自己又会回到过去空洞混乱的生活。一无所有。 

    我想我的行动惹到了高傲的广东人了。他开始不分任何时间的给我打电话,有时候是在上班,有时候正在开会,甚至有时候当我和清禾正在缠绵,他的电话依然如影随行般的如期而至。即使我关机了,开机肯定是一大串的短信。 

    清禾开始为此变得多疑。尽管他表面上仍旧说相信他的薇薇,相信现在的我是他一个人的女人。可是我分明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多出了那么多的忧伤。这些忧伤覆盖在它明净的眸子上,仿佛某种介乎于透明和模糊之间的介质,那么明显。 

    每次我出门,他总是深情的拥抱我,亲吻我的额头,对我说,宝贝,路上小心。早点回家。我默默的点头。不忍让他看到自己离开的背影。 

    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自信,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抵挡得住来自物欲世界的诱惑。即使今天可以逃过广东人,可是下一个广东人呢?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太多诱惑,像一座金光闪闪的城堡,正在开启它隐秘的大门。我的清禾,我真的可以等到你发达,然后开着花车来娶我的那天吗?亦或是你真有一天获得成功,那时候的你,处身于如云的美女之中,你又真的还会像现在一样的爱我如初吗? 

    走出很远,依然看见清禾站在阳台上,目送着我离开的身影。我迅速的上了公交车,逃离了他的视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忍不住泪流满面。这鬼天气,怎么老是惹得我心情烦躁。我暗暗咒骂。 

    九 

    某天,我下班准备回家。站在离公司不远的公交站台等候51路公交车。广东人开着他的宝马轿车停在了公交车站台边,他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对我说,薇薇,这么热的天,还坐什么公交车,上来,我送你回家。 

    我固执的站着,没有搭理他。 

    他走下车,在一旁等车人的惊叹和羡慕声中把我连拉带拖的拽上了车。我坐在车上,把头甩向一边,装出一副高傲不可侵犯的模样。他也没说什么,只顾及着开车,把车开得很快,仿佛想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车子一直开到以前他经常带我去用餐的银杏饭店。他把车停好,径直下车,拉着我上了四楼的餐厅。 

    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后,他用茶水帮我清洗了筷子,这才递给我。我也不客气的就吃起来,反正都已经来了,也走不掉了,倒不如忘记不愉快,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想到这里,我索性真的敞开肚子吃起来。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我是第一次接触剧本之类的,本身都是对自己能力的挑战,工作了一天,是真的饿了。 

    见我认真吃饭,广东人笑了。这次才我的薇薇嘛,乖,这样才听话。 

    吃到一半,对面的餐桌上来了几个男人,坐下后,在一边谈话。混杂的男声中,我一听就听出了清禾夹杂在其中的声音。猛一抬头,正好和清禾的眼睛撞个正着。刚准备咽下的食物都显些哽咽在喉咙。我突然像被鱼刺卡住了似的,一阵猛咳。 

    广东人连忙端来水,送到我嘴边,喂我喝下,一边小心翼翼的拍打着我的后背,一边说,薇薇啊,慢点吃,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辛苦,可是也用不这样狼吞虎咽吧。尽管吃,吃不完再买些打包走。不着急。 

    我不停的喝着水,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我想,这次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喝完水,我便对广东人说,我吃得快撑死了,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他爽快的答应了,叫来服务生,买单。 

    临走时,我看了一眼清禾,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却仍旧尽量的伪装出平静的模样,和那一群男人说着一些生意上的话。直到我走出餐厅的门,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走出餐厅的大门,我感觉心仿佛瞬间被掏空了,全身颤抖,寒冷无处不在的侵袭。一直到重新回到车里,我仍旧寒意未消。连广东人准备开空调,都被我制止了。 

    别开空调了,我冷。我好冷。我缩在幅驾座的椅子上,颤巍巍的对广东人说。他伸手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忙慌张的缩回了手。 

    薇薇,你正在发烧呢。额头真烫手。他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瞧,离开我之后,你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是回到我身边算了。你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子。 

    送我回家。我小声的乞求着。 

    他没有回答我,把车朝城中心的方向开去。毫不在意我的请求。我心里明白,他是要带我去宾馆,然后发泄他的兽欲,就像第一次那样,把我给骗到手。可是,只要我一旦再次成为他的人,我就将失去所有的价值,瞬间从金子变成垃圾。最后,他还会怕我弄脏了他高贵的手,连捡起来仍都嫌累。我最后只能够落得再次被一脚踢开的命运。 

    送我回家。送我回家。我要回家。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突然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歇斯底里的呐喊了起来。那样的声音,从我正在生病的瘦弱的身体里发出来,仿佛那个声音不是我的,而是清禾借给我的喉咙,仿佛是他在呐喊。 

    见广东人仍旧没有停车的意思。我突然拧开了车门。 

    再说一次,送我回家,否则我马上跳车了。我大声吼了起来。 

    广东人终于被我瞬间爆发的力量吓住了,连忙刹住了车。好在绑了安全带,否则我肯定会被弹出,撞到挡风玻璃上。可是,即使真的撞上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想到清禾连最后看都不看我一眼的背影。我当真生出了想要就此死去的想法。能够死在被我一直追求的宝马车里,也算是福气了。而且我身边这个高傲的男人,多少会赔偿我父母一些钱财吧,也好替我尽尽孝道,让我对他们的愧疚少一些了。 

    我终于抑制不住的大声痛哭起来。声嘶力竭的,仿佛刚才受到了无尽的委屈。 

    成都,这个美丽得似梦幻的城市,为什么只能够留给我如此之多的伤痛呢?连最后的唯一的温暖都要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剥夺。这个城市,给了我最初的爱情,也给了我最痛的伤害,它把我变成了废物一样的寄生虫,现在,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人生的目标和仅存的尊严,为什么又让我再一次的失去?成都,再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可以像你一样,像你一样的站在我生命中无可触模的高度。让我如此伤心绝望。 

    下车吧。广东人望着我被眼泪渲染得失去颜色的脸,冷冷的说。 

    十 

    华灯初上的大街,人潮涌动。府南河边的杨柳,在微凉的风里,孤独的舞蹈,无人欣赏。昏暗的橘红色灯光,照耀着碧绿的河面,折射出波光潋滟的光芒,仿佛含满了泪水的双眼。 

    我坐在岸边,用手臂拥抱着自己,想给予自己微小的温暖。过去深爱过的男人,广东人,清禾,以及某些在我身边匆忙停留过,给予过我片刻温暖亦或是伤痛的男人。他们的脸,重叠着在我的眼前放大,闪烁,又瞬间消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留在记忆的深处,仿佛北极星般挂在记忆的天空,熠熠生辉。 

    我在这些星星中,看到了清禾,他那么亮,那么温暖,可是现在,之于我,却又如此的遥远。我伤害了这个从遥远的城市来到成都,只为了给予我温暖的男人。我伤害了这个带着我走出荒漠的男人。我伤害了这个在我生命中,唯一承诺过我未来的男人。我必须用孤独作为赎罪。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头部传来剧烈的痛楚,浑身上下又热又冷。我想,我正在生着重病,我多么希望就这样孤独的死在成都。 

    他温暖的手臂再次抱紧了我,柠檬淡淡的香味瞬间将我环绕。我贪婪的吮吸着这熟悉的味道,一度以为自己又陷入了梦境。清禾,抱我。我在梦里哭着请求。 

    薇薇,是我。我是清禾。你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额头。 

    我睁开眼睛,清禾微笑的脸映入我的眼帘。灯光下,他的脸多么的英俊,多么的迷人。我是多么的深爱着这张脸。我终于明白,我是在爱着这个男人。 

    清禾,我,刚才。我正要解释,他打断了我的话。薇薇,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看到了。我只相信,你是我的女人。 

    清禾。谢谢你。我把头深埋进他结实的胸膛。这次,是真的再也不想放手了。 

    清禾。我叫着他的名。 

    在呢,我在你身边呢。他抱紧了我,柔声说。 

    清禾。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 

    清禾,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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